难怪自己会作噩梦!这么多的照片,对精神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急急的爬下床,赤脚跑进更衣室里,打开每一个衣橱,翻出备用的床单被套,连抱带拖的扯到房间来。拉张椅子放到照片前,抖开床单盖住整幅照片。
遮完一幅她又拉了椅子去遮另一幅,心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自恋,整个房间都挂满照片?
但在走到她和易轲的结婚照前,她突然犹豫了。这是两人唯一的合照,如果她把它遮掉了,易轲会怎么想?
就在举棋不定时,她的耳边突然想起易轲的声音,“三更半夜妳在做什么?”
一个重心不稳,她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痛得大叫,“哎哟!拜托你下次先暗示一下,好不好?不要这样无声无息的冒出来!”
易轲走进来,伸手把她扶起,刚峻的脸庞难得带着笑意。
“我敲门了,显然妳没听到。我在房里听妳乒乒乓乓的,不晓得妳在干什么,所以才过来看看。妳还好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没事,”她没好气的回答,“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这些床单厚得很。”
易轲打量她手上的床单,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疑惑的问:“妳为什么要遮掉这些照片?这些不都是妳的最爱吗?”
罢刚这一摔,脚还真的有点痛。她放下床单拖着脚走向窗边的沙发坐下。
“此一时、彼一时,等我真的驾鹤西归你再挂起来凭吊好了!不然每天半夜醒来还以为自己灵魂出窍到处乱晃……”
易轲这回真的笑了,看靖蓝揉着脚,不禁又皱眉问道:“妳的脚又痛了吗?是不是刚刚摔的?明天我带妳去给子皓检查一下?”
“没关系啦!可能只是刚刚爬高爬低拉到筋。那你呢?”易轲依然穿著整齐,好象还没上过床一样。“都几点了,你还没睡啊?”
“我才处理完纽约那边的事。”说得很轻松,但靖蓝猜那大概又是一大笔的交易。
他又环视一眼披披挂挂的屋内。“别挂了,看不顺眼明天我找人拆下来就是,这样挂不是更像灵堂了吗?”
“我不要拆。”她带点赌气的说:“如果要拆,等真正的苏靖蓝回来再说;现在的我只下过是另一个灵魂借据了这个躯体,也许哪天你到路上去招招魂,结果却发现我不晓得是哪年哪月就已经暴毙荒野的孤魂野鬼……”
昏暗中的易轲,双手抱胸,表情深沉,那种打量人的目光让靖蓝的寒毛直竖。
“另一个灵魂?”易轲低声重复靖蓝的话,神情苦闷的笑了起来。“同一个躯体不同的灵魂?”
他朝她走来,在靖蓝的椅子前蹲下,彷佛在重新审视她这个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宁可妳永远也不要想起来妳是谁!”
他伸出一只手彷佛想抚模靖蓝的脸颊,却又无力的垂了下去。靖蓝的双颊灼热,内心狂跳不已。
“我宁可……妳这个不知名的灵魂,就永远占据靖蓝的身体。”
现在靖蓝最常消磨时间的地方就是书房,简体字半猜半看还是能把整本书拼出个大概。
白色拱形窗边有一张非常舒服的大沙发,视线正好对着楼下花园,有时她看书看累了,就对着花团锦簇的苗圃发呆。
书房的外头有一座超级大的露台,露台两边各有一道通往花园的楼梯。靖蓝有时也会把座位移到露台上来,心想这里应该放张咖啡桌,一面看书喝下午茶,还可以顺便欣赏美丽的景致。
撇开她的失忆和阴阳怪气的易轲,这样的人生实在太优雅惬意了!
坐在露台上的时候,她常常看到一个身材瘦长的老人,拿着装满花器的水桶,在花园中翻土、修剪花木。
他是谁?靖蓝很好奇。
易轲曾说过这间屋子有两个老人,其中一个是宝姨,另一个应该就是这位了。如果宝姨那么有来头,这个花匠搞不好也是三朝或是几朝元老?
在看了几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丢了书本,走下楼梯去找他。
“您好,”靖蓝笑着主动打招呼,不理会他飘来的敌意的目光。“我该怎么称呼您?您知道我出了车祸,有些事不太记得了。”
“您太客气了,少女乃女乃。”他连头都没抬,专注的修剪残叶。“您以前都叫我老魏的。”
“老魏?”靖蓝还是没印象。“是这样吗?但我想易轲应该不会这么称呼您的吧?他是不是叫您魏叔?”
魏叔没有回答,靖蓝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看一看宽阔整齐的花园,佩服的问:“这么大的园子都是您一个人整理的吗?好厉害,一定要花很大的心力吧?”
魏叔的得意明明白白表现在脸上,但嘴上还是冷淡的,“我反正时间多得很,总得找事情来做做。”
“您在做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不敢劳烦您尊贵的玉手,这是我们下人该做的。”
这大概又是以前的阴影!于是她陪笑的说:“让我试试看好吗?我实在关在屋里太久了,就当活动筋骨也好。”
魏叔虽然微露诧异,但还是从水桶中翻出另一支较小的花剪递给她。“把那些低头的、折腰的小心剪下来,大雨几天几夜没命的下,花都要打坏了!要是夫人还在世,肯定心疼死。”
靖蓝小心翼翼的剪下一枝枯死的枝干,发现自己还不讨厌这种事。“夫人?您指的是易轲的母亲吗?这么说来,您和宝姨一样,也在易家待了很久吗?”
魏叔很奇怪的看她一眼,“阿宝是我太太,我以前是老爷的司机,后来眼睛不行了,老爷和夫人就让我跟阿宝来照顾少爷。”
真奇怪,宝姨称呼他们先生跟太太,魏叔却是叫少爷跟少女乃女乃?
“那老爷和夫人呢?我听说易轲是在美国长大的,他们还在美国吗?”
“他们已经都过世了。”魏叔感叹,“十年啰!两老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到先生成家,给他们生个白胖孙子!”
说到这里,他锐利的瞪靖蓝一眼,“要我说,若是夫人还在世,她绝不会允许先生娶一个像妳这样的女人。”
“像我这样?”靖蓝对魏叔的直接有些讶异,却也同时感到高兴,就算语气听起来不愉快,也总比像宝姨那种没嘴葫芦,才真的教人闷!
“您的意思是……像我这样刁蛮、任性又奢侈,还欺负你们先生的女人是吗?”
魏叔的回答也着实不客气,“我的意思是……像妳这样不知廉耻、红杏出墙的女人!”
“你是说李恩吗?”靖蓝还是很平静,“易轲告诉过我这件事,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是一个小白脸?长得很好看?嘴很甜吗?”
魏叔显然用剪花来发泄他的不痛快,靖蓝看到他把完好的花苞也给剪了。
“不只李恩,还有一大堆不三不四的家伙。妳每回出去玩,就会有不同的男人载妳回来,浑身酒气,醉醺醺的和先生吵架。先生宠着妳、怕妳夜归危险,才替妳找一个台湾司机,谁知道妳竟然和李恩搞上了!”
靖蓝十分纳闷,“如果我这么差劲,易轲为什么不离婚?”
“因为先生爱妳,依我看,他爱妳爱到快发狂了。我从小看着先生长大,就没看过他这样爱过其它女人……”
易轲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往下望,却极其意外的发现靖蓝和魏叔两人并肩剪着花;两人还有说有笑,气氛看来非常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