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为什么老是能那么快乐?”从屏风内传出闷闷不乐的声音。
“咦?”这是什么问题?她有老是很快乐吗?她自己都没发觉。
“算我没问,妳那种豆渣脑本来就没有烦恼,当然很快乐。”
说这什么话?!玉草不服气地道:“我不是豆渣脑,虽然没有很聪明,可是我一直很努力!”
“虽然努力,但还是豆渣脑。”屏风后的声音隐含笑意。
“不是豆渣脑!我也是有烦恼的!”玉草忿忿不平地道。
“什么烦恼?”
“就是……”就是你……虽然想这么讲,但残存的理智让玉草紧急煞车,她气弱地道:“……一些微不足道的烦恼罢了。”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呀,这不就像在承认自己是没有烦恼的豆渣脑吗?玉草对自已翻了翻白眼,她好像听到屏风后略显压抑的笑声。
算了,要笑就让他笑吧!能让人那么开心也很好!她心里酸酸地暗忖。
“妳的烦恼跟我给妳的工作有关吗?”
为什这样问?不会是要赶她走吧?玉草急忙道:“没有,没什么烦恼,事实上我非常谢谢你让我来这边工作,我在月国时从没像在这里这么快乐过。”
“不用客气,妳工作做得很好。”屏风后面的声音终于显得诚恳正经。
玉草微微扬起笑容,她忍不住觉得樊大人人真的很好!罢刚心里的一切苦苦挣扎又给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但会这样问她有没有烦恼的人……“樊大人,你在烦恼什么吗?”
屏风后面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声道:“虽然对过去并不后悔,但人有没有办法重新开始?”
“当然可以。”玉草毫不犹豫地道。
“妳这么笃定?”
当然,从逃婚那一刻起,她不就是重新开始了一个新的人生吗?
樊大人在担心什么吗?她不禁想鼓励他,“樊大人,每一个当下都可以是新的开始的。你还记得上次你在我面前洗澡的时候吗?”
“嗯。”那时以为她是个小乞丐,怎么想得到日后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那时,因为有樊大人,我的人生重新开始了。既然这么笨拙的我都行,所以,你一定也可以的。”玉草顿了一下又道:“你烦恼的话,我会很难受,因此,如果我做些什么可以减轻你的烦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努力去做。
“不过,如果樊大人是一棵树就好了,这样我就能知道怎样帮助他了。”玉草忍不住“心想”。
“很抱歉,教妳失望了,我不是一棵树。”樊穹宇略带好笑的回答。
等等,她说了什么蠢话?难道她又把心事讲出口?玉草的脸蛋开始火红一片,热烫得不得了。“你慢慢洗,我先出去做别的事。”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走时还弄倒一个水桶。
说了那种好像在告白的话,怎么办?
对樊大人的喜欢已无法抑制……可对于这份没有回报的爱,忽喜忽悲,痛得不能自己……
第五章
她说希望我是一棵树,这样她就知道如何帮我。
她说我烦恼的话,她会很难受。
彪黑的深夜里,在天宙阁内樊穹宇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睁开双眼,白天时的对话清清楚楚印在脑海。
思及玉草离去时打翻水桶的慌张、一整天不敢直视他的羞赧,让樊穹宇的嘴角扬起一抹连自己也没发现的温柔微笑。
希望他是一棵树?他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而从这么多个日子以来,他知道,当一棵被玉草照顾的树是很幸福的。
樊穹宇晓得自己对女子的魅力,以前遇过无数女子对自己表白情意,直接的、委婉的、欲擒故纵的……但玉草对自己的情意,却像是别无所求的,玉草只是单纯地希望他没有烦恼,希望能帮助他,甚至羞窘于自己的心意被他发现。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他真的有些被感动了,玉草让他快乐、惹他生气、教他担心……第一次觉得牵挂一个女子,那样一个像可爱小狈似的女人──
察觉到自己的思绪,樊穹宇不悦地蹙眉,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步?
他稍微翻了身,不愿自己再这样想下去,他凝视眼前的黑暗,不要忘了,他是御影,生在黑暗中,之后也会死在黑暗中,他生命的意义便是守护那些光,阳冕、子心皇后、和久小鲍主、金国公……
突然,眼前本应是乌漆抹黑的房问,却有一点亮光透过纸窗……樊穹宇感到不对劲,那是……那是火光!
他猛然从床上翻身跃起,打开门往外望去,远处的火光在瞬间化为熊熊火舌,从庭院的一角开始延烧,正逐步吞噬回廊而来,眼见即将烧到老霍一家子住的别院。
他马上披上一件外袍,到隔壁房间敲门把玉草叫醒。
“玉草,失火了,妳先穿好衣服到大厅去等我,我去把老霍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睡眼惺忪的玉草立刻被这消息吓醒了,“等等……你去找老霍,我先去救火好了。”她急忙扯住樊穹宇的袖子。
“不用!回廊只到达老霍他们那里,所以火势顶多烧到庭院东侧,其它地方有湖泊相隔,不会被波及,这火势妳一人灭不了,妳给我乖乖待在大厅!”
樊穹宇话一说完就施展轻功,瞬间跃至几丈之外。
玉草披上外衣,打开房门忧心地望着远处的火光,那红色的光在这没有月亮的夜里显得极其妖艳。
希望平安无事!玉草暗自祈祷,正准备动身前往大厅,突然刚刚樊穹宇的话闪过脑际,顶多烧到庭院东侧……
庭院东侧不就是滇藏木兰的地方吗?也就是樊穹宇小时候住的地方!玉草心头一惊,不行!无论如何要保住滇藏木兰,那是樊穹宇唯一的心灵寄托。
玉草胸口一窒,她绝对不能就这样让木兰树被烧毁,既是为了木兰树,更是为了樊穹宇!
她立刻转过身往反方向跑,飞快地到农具房拿了一把长柄锄头,接着在水缸边把自己浑身弄湿,又提了一桶水,急急忙忙地冲入庭院里。
庭院的原始丛林前漫天的烟雾弥漫,她几乎看不清楚路,所幸火势尚未延烧到此,朦朦胧胧间她可以借着远处的火光找到高耸的木兰树所在的位置。
她踉踉跄跄地来到木兰树旁,所剩的时间没有很多,她必须在木兰树周围挖一圈壕沟阻止火势的入侵。
她把水桶放下,已经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做一个比较大范围的防火墙,她只有在离木兰树三尺左右的地方先铲出一个圆圈把木兰树围起来,接着便死命地把圆圈挖深。
火还没有过来,但逐渐笼罩这里的黑烟熏得她很呛,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可她不敢停手,能挖多深是多深,巨大的威胁让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彷佛全身上下每一条筋脉都紧绷到极限,因紧张而生的力量让她在短短的时间内挖出一道浅浅的沟。
这样还不够!她把水倒到那浅浅的沟当中,接着便开始狂砍周围枝干较为细小的草木,以免火势顺着相连的树丛延烧过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空气开始变得灼热,手中的锄头也渐渐热烫起来,她仍咬牙地握住长柄,拚命地挥砍其它树丛,为保住木兰树做最后的奋斗……慢慢地烟雾愈来愈浓,火舌已在不远的前方,她必须要离开了,她丢下手中的长柄锄头,沿着来时路奔跑,打算要逃出去,但巨大的恐惧漫天袭来,她的手脚发软……
“不能!妳要坚强,不能死在这里!”玉草一遍一遍对着自己说。
火,她眼前所见尽是火舌,接着是无边的黑暗,连树木都看不到了,她仍不放弃,继续不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