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一道纤细窈窕的白色身影手持折枝,行云流水的舞着令人炫目的剑法,那凌人的气势,无形中散发着冷冽迫人的杀气,让人光是看了便感到要怕,莫怪乎要惊走一干知觉更胜于人的虫蚁鸟兽。
只是,这还只是随手拾来的一截枯枝,剑非真剑,便有这样惊人的迫力,真难以想像,若是一柄杀人的利刃在手,会是怎样的万夫莫敌……
"这雪姑娘,好俊的功夫。"一水之隔的凉亭里,容飞羽观望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赞道。
"何止俊。"八师弟更正,"听小飘儿说起过,雪姑娘单是靠一把琴,就能灭了天绝宫底下的一个分堂。"
容飞羽微讶,之前小师妹私自逃家在外,天绝宫想乘此机会挟持小师妹作为要胁绿柳山庄的人质,可没想到天绝宫人没抓到,倒是导致一整个分堂被歼灭。
这事他是知情的,只是先前他一直以为,灭黑木堂之事,乃是星风、雪雨这两师兄妹的杰作,倒没料到竟是雪雨一人所为。
"灭了黑木堂的人,是她?"过于意外,忍不住朝那舞剑的身影多看了两眼。
"二师兄你都不知道,雪姑娘跟她那个师兄啊!这两人的功夫真是吓死人的高深莫测。"想起那教人震撼无比的往事,胖老八喳呼道:"这可是我亲眼所见的,六师兄也能作证,雪姑娘那个师兄啊……"
"是妹婿。"容飞羽温言纠正,"星风与小飘儿成亲了,你忘了吗?"
"没忘,当然没忘,怎么会忘……"傻笑,但更多的苦闷在心里。
要是可以,他也想大大方方的叫句"妹婿"来拉近关系,显得亲热些,可是星风那样子,像是会跟人亲近、任人攀关系的人吗?
再说,就算是抛开对星风那一身武艺的忌惮,可单单是想到星风那一身浑然天成的、只能称之为吓人的气势,他的心里自动就矮了三截,这让他要怎么把那句"妹婿"叫出口?
胖老八心中嘀咕着,可在二师兄关爱的眼神下,他想不改口也不行。
只是……
他试了,真的!他试过了!
可是那一句"妹婿"偏生跟他作对,明明话都到了嘴边,它就这么的卡住了,自动的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憋得一张胖胖的脸整个的扭曲起来。
就在这尴尬的一刻里,蓦地,一水之外的翩翮身影拔高抽起,只见一抹纤白有如飞仙一般的凌空飞跃而来,即使当中有着一水之隔,可那并不碍着什么。
此时此刻,贴于水面的荷叶上宛如迎接她到来的专属步道,就见那莲足在荷叶上头轻轻的点啊点,就算没到一苇渡江的境界,可那纤巧的身子也算是踏水而来,教人不得不惊艳那一身绝妙的轻功。
雪雨并不觉得自己露了什么了不起的绝学,立于凉亭之中,白衣飘飘,她的眼中没看见谁,就看见柳飘飘那胖胖的八师兄。
基于"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住在绿柳山庄的这阵子,她深受这颗肉包的款待,就连早餐也是由他亲自张罗,让她晨功后可以在这凉亭内悠闲用餐。
这时间久了,就算没人教,她也觉得该表示出一点善意,别老是见了他就只会喊她饿了。
但,善意?
这要怎么表达啊?
思绪奔腾翻转,决定从加上称谓开始,念头方现,话已月兑口而出──
"肉包!"
胖老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的回神,堆满笑容的问:"小泵娘今天想吃肉包吗?"
雪雨本来是没这打算,方才那一句的"肉包",在她的认定中就只是在叫他,接着她才要告诉他一声她饿了,倒没想到,她方才月兑口的这一叫会让他误会了。
只是转念想想,吃肉包的提议也不错,因此她没拒绝。
见她点头,胖老八火速奔去张罗,旁观的容飞羽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八师弟姓丰,名年庆。"他温言说道。
因为容飞羽的出声,雪雨看了他一眼,总算发现他的存在。
"你恢复得不错。"她冷冷的表情并无变化,没有因为他点出方才的误会,而出现任何的不自在。
"有劳雪姑娘……"
"你别动。"雪雨冷冷的喊住他,制止他起身行礼,"你的身子弱,解毒止疼我可以,但你要是晕了我可没辙。"
这话,实际到有点伤人了,容飞羽只能苦笑以对,依言坐下。
雪雨直勾勾的看着他,有点好奇,他身子这么弱,像是随便一伤风就能教他断气似的,加上好不容易熬过一次毒发之苦,这样的他不待在房里好好养病,出来做什么?
心中有些疑问,但性格使然,她也只是想想,并没真问出口……
"在下特意前来,只想表示感激之情。"在她的讶异中,容飞羽温言道出她心中的疑惑。
"不用了,这是我承诺柳飘飘的事。"她不以为意。
"雪姑娘接受小飘儿的请托,但也仅止于为在下解去多年顽疾。"容飞羽淡淡点明现实。
雪雨琢磨了一下,美目微眯,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别再费事为你止痛?"
第三章
雪雨极度怀疑这个可能性!
就她的了解,任何一个身中赤蝎炽的人,若没有当机立断的自我了断的话,只要稍具那么一丁点的常识或是理智,是绝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医治、甚至于是任何有可能的止痛机会。
所以,她很怀疑,她应该是误会了容飞羽的意思……
"为了止在上的痛,反害雪姑娘引刀自戕,忍受皮肉之痛,天下岂有这等的道理?"当着她的面,容飞羽只如是说道。
他的身上带有奇毒,身子一直就不好,但没糟到连味觉都失去!
当他今晨再次醒来时,身上没有任何教人难忍的疼痛,能察觉的只有嘴里的血腥味,他便知有异,也追问出前因后果。
若为了止他的痛,就需要她挥刀引血,伤害她自己一次,这样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容飞羽立场坚定,就是那么样的坚定。
雪雨看着他苍白的清俊面容,认出那上头极为明显的内疚,她的心里只感到奇怪。
"如果我没记错,"她看他,突然问:"赤蝎炽毒发的时候,浑身像是有万蚁钻咬、刺痛难安?"
"姑娘没记错。"容飞羽确认她的猜想。
"不只刺痛难安。"雪雨进一步说明,"那万蚂钻动的感觉,又像是数以万计的小火球在你的体内流窜,烫得你无能为力,只恨不得一刀了断,好终止这种折磨。"
"恐怕没人能说得比雪姑娘更详细了。"俊逸非凡的苍白面容微微勾起一笑,完全肯定她的详述。
他那平静的模样,好像她口里说的病症是在别人的身上,而他,并非那个身受此毒害十余年,甚至昨夜才饱受此折磨的可怜人。
愈看他,雪雨愈感到奇怪。
在她所受的教育中,她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倒是没想过,竟有人愿意独自忍受赤蝎炽毒发的痛,也不愿教他人忍受分毫伤害,即使是为了取血解他身上的苦痛也一样。
"你真的有问题。"她作下结论,很爽快的允了他的请愿,"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么办,我的血莫约可以让你撑上两个月,到下回毒发之时,若老冯还不能把药引找回来,就由得你去痛吧!"
容飞羽接受,延寿可没想接受!
"爷!"
"嗯?"
抿了抿唇,明知该谨守本身,继续忍着不出声,可这事延寿怎么也忍不住,最终还是开口恳请道:"爷,您不忍见雪姑娘受伤,可延寿却不忍见您再受毒发之苦,所以延寿求您,请用延寿的血来止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