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这么说了,左霜霜还怎么好意思拿乔,她垂眉低目,说道:“我其实也有不对,刚才不应该那样说你的。”
“是我不对。”狄烈说。
“我也有错。”左霜霜难得认错。
“那,我明天再买玻璃糖给妳吃。”狄烈想到她还得喝下那几帖苦药,没糖可不行。
“好。”左霜霜欣喜答道,看在他亲手做玻璃糖,以及还愿意为她奔波的份上,她接着又说:“那你的无偿工期再减半年。”
狄烈微笑说道:“谢了。”然后转身离去。
左霜霜握着空纸袋,没来由地笑了。
第五章
左霜霜的脚伤在经过大半个月的休养之后,总算痊愈了。
这天,她坐进柜枱,正低头算着帐目。除了闭门整修的那七天以外,茶居虽然有开门营业,但大家为了能让她静心养伤,所以都没把账本给她过目。
“左姑娘,妳的脚伤好了?”是孙成含笑的声音。
左霜霜抬眸一看。“是啊!”她笑开来,“谢谢关心,也很感谢你的大力相助。”要不是孙成,损失真不是“惨重”二字可以形容的。
“小意思。”孙成不以为意,问道:“愿意跟在下来一盘棋吗?”
别说他是客人,就凭他的大恩,左霜霜也没理由拒绝。
“好呀!”左霜霜立即将他爱喝的“北港毛尖”以及棋盘,全都搬到他常坐的那个位子上。
“咦!『她』呢?不跟来了吗?”她略显疑惑地问。因为据说她脚伤的前些天,只要孙成在,他未婚妻的妹妹都一定会陪伴在身边。
“我派人送她回京城了。”他淡淡地回答,啜饮一口茶。
“那么,既然那位姑娘已经走了,你也没必要再找我下棋了啊!再说,我的棋艺并不好呢!”左霜霜微笑说道。
“左姑娘是介意我找妳当挡箭牌?”孙成有些惊讶。
“不是的,我只是有些困惑,所以想问一问,没有其它意思的。”左霜霜连忙挥手摇头,怕他误会,以后都不肯再来光顾了。
“因为……妳很像我未过门的娘子。”孙成说着,望进她温柔似水的黑眸,心为之一震。
“我的样子像她?”左霜霜不禁屏息。
“不,妳们一点也不像。”孙成喃喃说道,似怀念又似叹惜,温柔眼眸掠过她落在遥远的某一处。
“那你为什么说我像她呢?”左霜霜觉得莫名所以。
“感觉。”
孙成第一眼看到左霜霜时,她正坐在柜枱后方看账本,那低头时的娇艳以及微笑时的美艳模样,在在都冲击着他,彷佛“她”就现身眼前,然后,每见一次,他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透过她而怀念着“她”。
“那么『她』呢?”左霜霜看到他充满怀念的眼神,忍不住问。
“去世了。”孙成的语气平淡,但眼神却显得伤痛而沉重。
“对不起。”乍闻这个答复,左霜霜觉得很愧疚。
“不要紧。现在我们可以下棋了吗?”孙成不愿再多谈。
“好的。”左霜霜自是不敢再问下去。
不久之后,左霜霜赢了有史以来的第一盘棋,不是她的技术变好了,而是她扰乱了孙成平静的心,让他无法静下心来面对棋局。
“是我不好。”左霜霜怔然地望着棋盘,自责道。
孙成笑了。“不关妳的事。”
“要不是我──”她不该提起他的伤心往事,她没这个权利呀!
孙成温柔地打断她的话,“天色已晚,我得告辞了。”说完,他放下银子,疾步走出门口。
左霜霜收起银子,扭过头,却直直撞进狄烈那双深思的眸子中。
“怎么了?”那样的眼神,好像她做了什么事似的。
“妳喜欢上他了?”狄烈直言一问。
左霜霜有些愕然他的直接。“没有。”
“是吗?”狄烈一脸怀疑。“妳刚才看他的表情很特别。”就像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剑一样。“其实,孙成跟妳很相配。”狄烈始终睐着她说。
左霜霜斜眼看着他,“你以为我嫁了他,你就不用在这里当小二了吗?我告诉你,没门儿!你还是给我安安分分地做满工期,如果表现得好,说不定我还会帮你再减一些天数呢!”哼!他要是真的这么好心,天就下红雨了。
这女人!她不是很爱钱吗?嫁到孙家,衣食必定无忧,还有万贯家财供她花费,不是正如她意?
“我不过是提醒妳,别错失了一段好姻缘。”他一本正经地说。
哦?黄鼠狼给鸡拜年,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不劳费心。”左霜霜冷冷的说道。
他们的关系真是好不得呀!自己纵使对他有了一些改观,但不知怎么地,就是无法给他好脸色。不吵不闹、好好的谈天说地,想来并不是他们能相处的模式。
不是敌人,却也绝不是友人──真是矛盾啊!
“你可以自己娶个娘子回来看看啊!”左霜霜懒懒地提议道。
“我只爱我的佩剑。”一个女人怎么比得上已经陪他出生入死许多回的宝剑呢?他这辈子可以不懂情爱,但绝不会对剑视若无睹。
“剑又不能吃,更不能为你挣钱,有什么用?”左霜霜嗤之以鼻。
“这跟挣钱不能相提并论。”“千金难买心中爱”,她到底懂不懂?
左霜霜很实际地说出自己的观点,“我只知道,你抱着剑只会饿死而已。”好在他跟了个好主子铁燹,不然他早就不知饿死在哪里了。
“妳不明白。”剑对于他,远重过第二生命。
“好啦!我是不明白。”左霜霜懒得再说下去,免得又吵起来。“快去关门,要吃晚饭了。”
狄烈走出大门,点亮屋檐的灯笼,正要转身时,衣襬突地被人扯住,他低下头,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小泵娘正怯怯地望着他。
“有事吗?”狄烈皱起眉。
衣着破烂,看来只有八、九岁的小泵娘从背后递出一个小篮子。“买……买花。”
“不需要。”狄烈口气温和,他知道自己脸上无可遮掩的刀疤是很吓人的。
“请……请你,不,求你,求求你买下它,可以吗?”小泵娘苦着脸哀求,“我走了一天了,再卖不完,我们家就没东西吃,小弟弟也会饿死的。”说着,她终是忍不住哗啦啦地大哭起来。
“妳别哭,别哭呀!”狄烈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他最怕姑娘哭了,真麻烦!
听到哭声,左霜霜走了出来。“怎么回事?”接着她从狄烈的口中了解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这样。妹妹,妳别哭,来,姊姊请妳吃糖。”左霜霜拿出几颗玻璃糖放进她的掌心里,再给她一条干净的手帕擦脸。“妹妹,妳这些花要多少钱呀?”
正在擦脸的小泵娘眼睛一亮,“妳肯要吗?”
左霜霜含笑点头。“是玫瑰吗?好漂亮!”她拿起一支,轻轻嗅着。
“这些……十文钱可以吗?”小泵娘以打着商量的口吻问。
“我看值一吊钱。”左霜霜说着,已拿出钱递给她。“给妳。”
“哇!好多钱喔!谢谢,谢谢姊姊!”小泵娘开心地说,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回家了。
左霜霜一起身,迎上狄烈研究的目光,她只丢下一句,“把花拿进来。”便走了进去。
狄烈把花拿起来,再关上门。“这花根本不值一吊钱。”玫瑰再漂亮,经过一天也变残花了,再加上没水养着,花瓣已经开始枯萎,一向视财如命的她怎么买得下手呢?
“这玫瑰还真香。”左霜霜没解释什么,只是提起篮子步进内堂。
女人还真是善变,一时风、一时雨,永远捉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