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上飘起绵绵的雨丝,轻轻洒落,不一会儿两人头发上已凝了一层细碎的雨珠。
“下雨了。”狐衣柔声说。
偏偏闷闷哼一声,没动。下雨就下雨吧,此时此刻,她绝对不要与孤衣分开。
“小丫头!”狐衣叹口气。他不单自己我行我素,也一直纵容偏偏,她胡闹,他由她胡闹,她固执,他由她固执,有时他也怀疑,这样对她是不是真的好,可面对她委委屈屈怏怏不乐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纵容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下雨了!”
秭昳远远地喊。就算他们是妖精,也不必傻傻地淋雨,淋雨难道有利于修炼吗?
偏偏抬起头,看见她举着一把伞饼来,等她走近,偏偏笑道:“你既然怕我们淋雨,该多带几把伞才是。”
“我不知道哪里还有伞。”秭昳无辜地眨着眼睛。
“那这把呢?”偏偏指着秭昳手上的伞。这把伞是浅浅的鹅黄色,伞柄上系了一只像孔雀羽毛一样的银饰,这片孔雀羽毛,是文际的标识。
“这是文际给我的。”
“那——”偏偏上前几步,“你和文际商量得怎么样?他是陪着你变老,死去,辛辛苦苦等你轮回转世,还是你陪他一起修炼,一起长生不老?”
“照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文际正好走过来,话里有些微不快。
“一切随缘,”狐衣不等她回答,说,“现在谈这个,为时尚早。”
文际还想说什么,秭昳插言道:“我们一定要站在雨里面讲话吗?我有点饿了呐,你们不饿吗?”
“饿,怎么不饿,”偏偏舒展筋骨,“我饿得可以把你吞下去。”
“好哇!看你先从头吞起,还是从手吞起。”秭昳把手伸过来,“我的骨头可硬得很,小心别卡在脖子里。”
“我先看看哪里比较软,”偏偏佯装去握她的手,猛地一抓,把她手中的伞抢过来,“我看啦,这把伞比较美味,我去烧口大锅,把它煮来吃了。”
“把伞还我!”秭昳扑过去,两手使劲抓,偏偏身形矫捷,滑得像条鱼一样,她哪里抓得到,气得直跺脚,可怜巴巴地瞅着文际。
“你盼着他帮你?省省吧!”偏偏得意地把伞转来转去。就文际那点道行,哪里是她的对手,她师傅可是狐衣;还有那几颗灵珠子,也不是白吃的。
“偏偏,别再胡闹。”狐衣轻声责备,手一引,伞轻轻松松从偏偏手中飞出,落到狐衣手中,再被狐衣还给了秭昳。
秭昳接过伞,愉快地冲偏偏吐吐舌头:还是有人制得住你吧?!哼——
“一把破伞而以,值得你乐成那样?”偏偏不在意地拍拍衣袖,转身走开。一头乌亮的长发在身后荡啊荡,像江南烟雨中飘拂的柳丝;偶尔,有些发丝会缠在树枝上,但那些发丝好像长了脚,自己走出来,又乖乖回到偏偏背后荡啊荡。
秭昳在后头越看越有趣,赶上几步,走到偏偏身边,“偏偏,你的头发也在修炼吗?是什么法术,可不可以教我?”
“教你什么?”偏偏面无表情地瞟她一眼。
“让头发自己动呀,”秭昳雀跃道,“这样,头发就再也不会被东西勾住,说不定,它们可以自己扎起来……”又好玩又方便。
“你嫌自己的头发麻烦?”偏偏冷笑,“嫌麻烦,剃光不就行了,夏天那么热,还挺凉快呢!”
“你还真是不可爱!”秭昳很受打击地嘟嚷着,跑到文际身边,将他手臂一揽,顺便将头一靠,“文际,还是你最好。”
又美又好,遇见他,真是她好大的福气!她仰起脸,端详他漂亮精致的脸孔,不去想偏偏那个惹人生气的家伙。哎——她的头发好美哟!还会自己动……不想,不想……她甩甩头。不甩还好,一甩就甩出个响亮的喷嚏,一个,两个,又一个……
“你打着伞,也会着凉吗?”偏偏笑得幸灾乐祸。
“谁说我着凉了?我只是鼻子痒,我……呵欠——”秭昳揉揉鼻头,哀怨地望着文际,“我好像真的着凉了。”头还有些晕,一定是给偏偏气的。
偏偏待她没以前好了,一定是看她没有利用价值,呜——呜——好难过!
秭昳一脸沮丧,看得偏偏也于心不忍起来,意识到自己言辞有些过分。
“我带你去泡温泉。”偏偏拉起秭昳的手,“泡一泡,什么大病小疼都会好。”
“好!”秭昳欣喜地抬起脸,一双明亮的眼睛袅袅地透着水气。她不介意偏偏的反覆无常,她的确有一颗容易快乐的心。
☆☆☆
止虚真君与白帝交情并不深,他突然造访,着实让白昭拒有些外。
“此番冒昧来访,是有事相求。”止虚真君开门见山。
“真君但说无妨。”白昭拒温和地笑着,静静注视着止虚真君,猜测他此行的目的,等待他道出原由。他当然想不到,止虚是为萼泪而来。
“请白帝打开七宝盒,放出萼泪。”止虚说,不动声色地观察白昭拒的表情。
“萼泪?”白昭拒先是一怔,随即微笑,“你说的是她?她还是没有想开?”一百年,他以为,一百年的时间,足够让许多妄念烟消云散。
“恐怕,她永远都想不开。”止虚也轻轻一笑,别有深意地望向他。男女之间那些情事,爱恨纠缠,哪里是时间可以完全洗磨得掉的?更何况,是萼泪那样义无反顾的女子。
“你相信,她说的是我与她的瓜葛?”白昭拒平稳无波地说。他的眼里,心里,都是海天一色无纤尘的淡定。他怎么会相信萼泪的话?当她用那样悲痛欲绝的眼神凝视着他,他内心微微地触动,也是怜悯,怜悯她为人间私爱束缚禁锢,无法超月兑。
“我信。”止虚坚定地说。他没有见过萼泪,他信的,是狐衣和偏偏,还有洛阳王。红尘中情情爱爱,原本是与他无关的很遥远的事,却因为洛阳王对偏偏的牵系,逐渐明晰起来,让他禁不住靶慨叹息。还有,曾经那个必须靠忘川之水才能舍情弃爱的白昭拒。
“你也相信我会答应你?”白昭拒问。
“是。”他答。
“凭什么?”
“凭你是众神景仰的白帝。”萼泪只是一个小妖,除了对他的执着纠缠,再无劣迹,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也是五天帝之中最好相与的,怎会跟一个小妖为难?他将她关在七宝盒内,只是略为惩戒,放或不放,对他而言,并无区别。
白昭拒看着止虚,笑一笑,说:“我答应你。”
“多谢!”止虚真君揖了揖,道,“还请白帝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若偏偏有不敬之处,望请海涵。”偏偏一向对白帝恨之入骨,难保她不失态冒犯,不小心惹恼了白昭拒,还真有点不好办。他是好心帮忙,绝对不想要引火烧身。
“你说的是那只狐妖?”她的脾气确实火爆,“我不会跟她计较。”早在一百年前,她就已经出言不逊出手冒犯了。
两人离开天界前往九寨沟,途中遇上孟婆。她得知他们此行是为萼泪,请求同行,她实在想见见,那位痴情如斯的女子,是怎样的。
“连你也知道这件事,”白昭拒笑道,“看来,你也信以为真。”
“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呢?”孟婆缓缓吐口气。她曾经想过要将忘川之水的事讲给白昭拒听,此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忘川之水,已将萼泪从他心中冲刷得干干净净,连一丁点的痕迹也没留下,告诉他只是徒增烦恼。他那样毅然决然的选择,必有他的理由,她贸贸然插手,只怕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