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在生气,他越是生气声音就越冷,到最后那句话,他的声音已如来自鬼域般阴寒凛冽。
她不是不怕他,只是一想起要去面对那群王孙贵胄,并且要受尽他们的奚落,她就反感,所以她才坚持到底,不肯答应。
“谢了,到时王爷能偶尔想起翎儿,翎儿就感激不尽了,不敢妄想当皇后。”
她会不明白吗?他是王爷,也如他自己所说的,日后可能成为一名皇帝,他能娶她这名青楼女子吗?只怕连当一名婕妤也不配。
绰隼久久看著她,怒她看得清楚并且如此不在乎,也怒自己对她这番明褒暗贬的话只能哑口无言,更怒自己隐隐浮现的不忍。
才想辩驳,突然耳朵机敏地动了动,他猛地推开她,并退跃开一步,而下一刻,射穿空气的利箭便深深地插进他刚才站的地方了。
绰隼眯起黑瞳,全身肌肉处于绷紧状态,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迅速从腰间抽出软鞭,挥向门边。
一个人影不得已地现身,手中的剑散发著冷冽的光芒,甚为骇人。
黑衣人手一扬,用剑气熄灭了屋内所有的蜡烛,唯一的光线只剩窗外洒进的月芒。
翎儿骇然僵住,连尖叫也忘了,只能睁大一双水盈眸恐慌地看著对峙的二人。
“哪里来的喽啰?”绰隼神情自若地笑问。
“隼王,纳命来吧!”黑衣人一吼,疾迅扑向他,挥剑如虹。
软鞭到了绰隼手中就像有了生命一般,一伸一缩便挡下来势汹汹的剑招。
二人一来一往地在这狭小的空间打斗起来了。
翎儿踉枪向侧边退去,不知自己能否以这双软掉的玉腿逃出生天。
天哪!有没有人来告诉她该怎么办?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打斗场面!她就知道不能留在隼王府,看吧,现在她会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交手片刻,绰隼的软鞭如蛇般袭向黑衣人,黑衣人被逼后退几步,手臂也受了伤。
看著滴答答延伸而下的血,翎儿只觉一阵晕眩,不禁月兑口“啊”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让黑衣人留意到她,没多想,黑衣人手中的剑一偏,居然直直刺向翎儿。
黑衣人以为隼王会救她,毕竟他留在这里用膳,就代表她对他来说有一定的意义;翎儿也以为绰隼会来救她,毕竟、毕竟大家主雇一场嘛!
但,两人都料错了,绰隼气定神闲站著,不但没打算出手,还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们,像看戏子演戏一样。
翎儿没哭,事实上,她都快气死了。
他居然不救她!就因为她顶撞他吗?他就这么小气吗?
他不救,她只好自救了,虽然有点来不及,因为黑衣人的剑已来到她面前,她只能选择侧身避开,尽量不让他刺中会致死的部位。
剧痛从肩胛迅速遍及全身,痛得她蜷缩著蹲,手捂著火辣辣的肩胛,她清楚感受到浓稠的血液正从她温暖的身内汩汩流出,殷红一片,怵目惊心。
她咬著牙,忍著痛楚,喷火的美目狠狠射击他。看吧,看到要她顺从他、不与他争吵是多么难的事了吧!
绰隼袖手旁观,连去扶她都不肯,只是帮她解决掉那名黑衣人。
他下救她,是想要让自己知道,她对他来说,只是一名宠姬,他是绝不会因她而有所改变的。
他收鞭,旋身离开,徒留一个死人和她在此。
要不是她现在痛得几乎昏死,她一定会破口大骂他的。
不过,她神智模糊地想著,若他就这么走了,不叫人来救她,她真的会死,那她还自救干么?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杀手一剑了断来得痛快,至少,她不必像现在这样慢慢让血流尽才死,那实在、实在太痛啦!
她张口想叫,却已发不出声音,她只能迷蒙地看著绰隼离开,然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至此,翎儿进入王府的第一天,便在血腥杀戮中落幕了。
第五章
翎儿因为流血过多,加上伤口发炎,所以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清醒过来。
她努力抬起眼皮,却也只是撑开一条细缝而已,她的眼睛好干涩,喉咙像被火烧过般,又痛又干。
“水……水……”翎儿蠕动著枯裂的嘴唇,拚命挤出声音。
“小姐!”床边的皖儿听到声音,立刻扑近她。“小姐想要什么?什么?水?小姐想要水吗?等等。”
说话间,鸣儿已快手快脚地倒来一杯茶,皖儿扶起她,让鸣儿就著她的嘴倒茶给她喝。
三杯入肚,翎儿已精神许多,也看清她现在的情况。
还是在这屋子里,清雅整洁一如那天她刚入住,似乎没有人曾死在这里,也没有人曾流血半死躺在这里般。
但她不会忘记的,太刻骨铭心,也太让人惊骇了。
她很迷惑,自己当时居然没尖叫过一声,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杀人耶,第一次见到死人耶,她当时必定是吓呆了,让她连最基本的反应都发挥不出来。
她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她当时有那么一点期盼,绰隼会来救她。
“我好了吗?”看著自己身上的布条,翎儿哑著声问。
“好了,大夫说只要小姐醒来,就没事了。”皖儿高兴得几乎掉泪。
“就是就是,小姐会长命百岁的。”鸣儿加强道。
翎儿虚弱地笑笑。“谢谢。”
她闭上眼想休息,但又倏地张大眼。“那个死掉的人呢?”
“哦,被人抬走了。”皖儿扶她躺下。
“噢,”她长吁口气,轻轻颦眉。“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王府是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呢?”
她现在有点明白,为何绰隼的身上有如此多伤疤了。
“因为有人想置王爷于死地,所以王府才会这么危险。”鸣儿解释。
“想他死吗?他是王爷不是吗?还有人敢杀他?”翎儿惊讶道。
“为了想当下一任皇帝,王孙间必定会有这种事发生。”
“他们不是亲兄弟吗?相煎何太急。”翎儿不解。
“小姐,你不是在王亲贵族中出生,你不明白。事实上,一个皇帝的上任,计谋、机智、胆识、还有必要时的无情,这都是缺一不可的。除非你不想当皇帝,不然,你就得击败其他兄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国家的安稳,不会有篡谋之事发生。”
翎儿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皇族间是如此没有温情可言的吗?那争了个帝位回来又如何?心灵上的虚空,是用物质能填补得了的吗?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难以接受。
“所以,隼王有时也不得不冷酷。”鸣儿说。
翎儿盈盈浅笑。“敢情你们说了一大堆就是要替他说好话吗?”
“当然不是,只是每次看到小姐跟隼王见面就吵,觉得这样不太好。”
翎儿叹气。“我们争吵是有很多原因,我自尊心很强,容忍不了一点点的蔑视,偏偏那位王爷他就最爱如此,所以没办法,我们很难不吵。何况你看,我被人刺杀,他居然袖手旁观,这种人,叫我如何能开心地对待他?”
鸣儿和皖儿听罢,也默然了。
这时,门被象征性地叩两下就推开了,进来的赵管事依旧一张棺材脸。
“哦,何时王府如此没礼教了?怎么客人还没说准进,下人就自己推门而进了!”翎儿冷嘲热讽道。
趟管事微微一愣。他是掌管这群宠姬的日常生活和各种赏赐的人,所以从来只有人巴结他,哪有人敢奚落?这还是第一次!
“我是管事。”赵管事僵硬辩驳。
翎儿起身,冷笑著。“我连绰隼的帐都不卖,你以为你是谁?”
想吓唬她?哼,再三十年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