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她拉高被单,转过身去,不想看他。“我们已经离婚了。”就技术上来说,还差了她的签字。
“这孩子是你跟我的。”他笃定的语气中有隐约的欢乐。
“当然不是。”她皱著眉反驳。“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他笑出声,听得出心情真的很好。“不要说傻话了,你一个人生得出孩子?”
“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她任性地说道。
原来她在乎的是这个。“那不是问题,我们明天再结一次婚。”
她按捺著自己的怒气,不说话。
“我知道这里没有戒指,也没有鲜花,但是比起第一次我扛著你去结婚,气氛至少好一点了。”
他沉浸在当爸爸的喜悦之中。
这是天赐的礼物,不,是霓霓给他的礼物中,最棒最棒的一个!
在他自觉一无所有的时候,奇妙地出现了一个和她共同孕育的孩子,这代表他有一个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他毋需寻根,他有他的挚爱、他的骨血,他不再孤单,不再寂寞,不再觉得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活著。
这是多么美好的感觉!
但是唐贵霓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喜悦,她只是暗自悲伤。
“现在,你不能再扛著我去结婚。”她沉声警告。休想再伤害她的感情!
“对,我们必须顾及到小baby的安全,我抱你进礼堂。”
她冷著俏颜。“就算站在礼堂,我也不会像上次一样,认命地说『我愿意』。”
“上次你说『我愿意』,只是因为你……认命?”他的心像被捅了一刀。
这么说来,上次结婚,不管是形式、还是内心,真的都是不情愿之婚了……
“对。”她好累好累,不想再为任何人战斗,包括她自己。“第一次结婚,你是为了复仇,我是为了履行承诺。这一次又提到结婚,你是为了孩子,但我已经不想为任何人牺牲我自己了。”
所以,请另谋高就吧!
“我不会否认你是孩子的爸爸,我不会拒绝你来探望他(她),但我不会再把自己铐进婚姻的枷锁里,要结要离都随你高兴,我受够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痛痛快快地留下几行泪。
“不要为了复仇式的婚姻跟我说抱歉,也不要为了替baby负责再度跟我求婚,『我』也是一个存在,或许对你而言,『我』的存在并不算鲜明,但『我』还是有自尊的,不要漠视我对爱情的渴求,不要因为恨我、对不起我、想对我负责一堆狗屁不通的理由,就随随便便把结婚、离婚玩弄在掌心。”
段耀凌愣住了。
“我并没有把结婚、离婚玩弄在手掌心。”他郑重地说。
一个医生晃进来,检视一下她的情况,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嘿,准爸爸,不要让准妈妈情绪起伏太大,OK?”说完就闪人。
“第一次结婚,我是假『复仇』之名,强逼你嫁给我,因为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心,会有其他男人夺走你的心。”
他担心这个做什么?“我在六岁时,就跟你订下了婚约。”
“谁知道儿时的话做不做得了准?我那时只知道,如果不快点拴住你,我可能会永远失去你。”
“大男人!”她骂道,心里其实有一点点甜。
“第一次离婚,是因为我觉得抱歉。”
对,这就是她所恐惧的,他对她剩下的唯一感觉。
“我觉得抱歉,是因为『仇恨』这件事不存在,『复仇』也等於不必要,我却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包括用很粗鲁的方式扛你上礼堂。老实说,我本来很在意,后来才发现,我根本不在乎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用段家的力量得到多少特权,但我怕你恨我,我怕你是被我逼著嫁给我,我希望放你自由,让你去嫁给你真正爱的男人。”
唐贵霓闭了闭眼睛,转平身躯躺好。
原来如此!一切就是那么简单,但他们却把事情弄得好复杂。拚命为对方著想的结果,就是让彼此的感情一直在玩捉迷藏。
“其实,我爱的男人,本性元神是一只鹅。”
他恍遭雷击,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明白,她的话意味著什么。
他颤抖地说:“据我所知,以现代的科技,一只鹅并不能使你自然怀孕。”
“笨,那只是一种比喻,那个男人是只呆头鹅。”她揩去泪水。“那个男人笨死了,他做了很多讨好我的事,他老是说些伤害我的话,实际上却是娇宠我。他替我想了很多很多,多到我都不知道该骂他多事,还是该夸他脑子转得快。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真的很笨。”
“很笨?”他大感不平地叫了起来。
“对,他很笨,他不知道我爱他,他也从来都不知道,结婚之前,他应该向我表白。”她拉著他的手,一起覆在平坦的肚皮上,呵护两人的baby。“他不知道,我在航程中有多担心,担心他告诉我,他对我只剩下『抱歉』两个字,我担心他告诉我,他不会爱我,我担心他……”
她的樱桃小口倏地被封住。
“我爱你,霓霓,我爱你。”他在她唇边低语。“你是救赎我的天使,我从十岁那年就知道。只是我们都太傻了,就算真相大白后,也都在担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让对方忆起不快的过往,却忘了我们可以创造更幸福、更美满的生活。”
她的脸上浮现一朵很幸福的笑容。
“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她笑著提醒。“你爱我,我爱你,我们又有一个小baby……”
不能再当呆头鹅了!
他单膝点地,认真地问道——
“唐贵霓小姐,请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段耀凌为妻?”
尾声
“我记得我为你主过婚。”
当风琴乐手悠扬的音乐飘浮在空中,瘦小的神父小声问著那个华裔新郎。
同样背山面海的美国乡村小教堂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
婚礼不大,很小巧、很精致、也很可爱。
以新郎显赫的家世与新娘丰沛的人脉,要是广发请帖,就算远渡重洋,观礼的宾客也非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不可,但是,他们只邀请了亲近的亲戚友人参加。
即便如此,也将小教堂坐满了。
“是的,您为我主过婚。”华裔新郎很小声地跟神父咬耳朵。
“我们这里有个传说,在这座教堂结婚的男女,一定白头偕老。”神父肃穆地抗议。“如果我真的为你主过婚,那这次的婚礼我不要主持了,你坏了我们良好的传统。”
“嘘!先看过新娘再说。”
旁边两个伴郎很不爽地瞪著跟神父窃窃私语的新郎。
真是的,连结婚都不专心!
在音乐的引导下,新娘出现了。她穿著纯白礼服,捧著紫罗兰花束,由一位戴著金边眼镜的华裔老男人带进礼堂。
“咦?真还有点眼熟……”神父模模下巴。
“想像她一脸浓妆未卸、假睫毛要掉不掉、唇膏斑驳、披著淡桃红雪纺纱,一脸不甘愿,想咬死新郎的样子。”新郎用心提醒。
神父在庄严肃穆的场合中,忘形地以拳击掌。
“哎呀,原来是你们,难怪我就觉得眼熟!”
“神父!”其他人小声嘘他。
他压低了声音。“当时我多担心你们会破坏我们教堂的良好传统,现在看来,应该是延续了我们的幸福传统吧!”他笑咪咪地说著,新娘已经来到跟前。
杜管家充当唐贵霓的亲属将她带上礼堂,交给段耀凌,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和其他人以充满祝福的目光注视著他们。
虽然不知道同一对新人为什么要结两次婚,但神父还是很高兴,这对新人身边的伴侣都没有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