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住了,真的真的傻住了。
“他希望能够离开一阵子。”穆清风解释。
“多长的一阵子?”
他沉默了一下。“他没说。”
“那就是没有期限,是吗?”她颤抖著问,突然觉得好冷。
“贵霓,也许他永远不会承认,但这的确是他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我也……很难熬。”她困难地开口。
“我知道。”
“但我的难熬是希望他跟我一起熬下去,他的难熬却是希望一个人过。”她凄楚地说,感觉自己被段棹凌抛弃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了。
这次真的是“抛弃”。
以往,就算他们不在一起,就算彼此仇视,他们至少会惦记著对方。但这一次,段耀凌是铁了心想将她从心版上抹了去。
“男人与女人处理这类事情的基本态度不一样,女人渴望互相支持,男人却宁愿一个人咬牙挺过去。”穆清风顿了顿。“他很抱歉伤了你。”
她想了好一阵子,才回答,“我也很抱歉,他是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人。”
她傻傻的模样,让穆清风很担心。
“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我……我……”她怔怔地抬起头来,双眼已经失去神采。“我……不知道,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相信他会回来,好吗?”穆清风意图振作她。
她不能做违心之论,她不相信他会回来。
“贵霓,他爱你。记得我第一次到你们住的公寓去时说的那些话吗?”
她本能地摇摇头。
“我告诉过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如果在这屋里,你感到便利、舒适、愉快,你应该要想想,是什么样的室内设计师,能够体贴入微地照顾到你各方面的需要。』那个设计师,就是段耀凌。”
“是他……”她轻喃。
“还有你的办公室,没有一处不照顾到你的需求,你一定可以体会到他对你的爱。在那个时候,你们甚至还处在敌对的状态,但他无法克制地爱你,用他的方式默默地爱你,这些你应该感受最深才对。”
她沉默、精神委靡地听著。不知道为什么,她流不出眼泪。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知道,那个温柔帮她冰敷泡泡眼的男人已经离开了,所以眼睛拒绝伤害自己吧?
“贵霓,你要知道,每次他去国外见你,都得跟段夫人大玩谍对谍的游戏,但他还是要见你。当他有能力保护自己时,他就派了人去保护你,甚至在你一回到台湾,就一直严密地被『马氏徵信社』保护著,只是你不知情而已。为了跟你住在一起,他还必须串通许多小明星,放出数不清的小道消息,只为了保护你的存在。”
她的静默,让穆清风急了。
“他爱你,只是他暂时需要一点空间、一点时间,你不要绝望,继续爱他,然后等他,好吗?”
她无话可接。
接连发生这么多事,她已经好累了,再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些身外事。
“我……我想回家。”
“好,我让专车送你回去。”
“其实他没有告诉你,他去哪里了,对不对?”她太了解段耀凌的个性。
“他会不定时跟我联络,但次数很少,也绝对不透露他的落脚处。”
“是吗?”她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狮子的作风。”
“什么意思?”穆清风不解地扬起眉。
“受了伤,只想躲起来独自舌忝舐。”她幽幽地说,仿佛风再强一点,她就会被吹散。
“贵霓……你还好吗?”他很忧心,她平静到几乎死寂的模样是他不乐见的。
“我很好,我只是……只是现在无法转动脑子。”她还是笑,乾涩的笑。“让我休息一晚,我一定可以想出解决的方法。”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至少让我派车送你回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看起来随时会昏厥。
“好……”她也觉得自己无力招车回家。
回到家后,她还是没有办法思考,却也没有办法躺下来休息。
她看著这层高级公寓,看著每个角落,过往的一切就像幻影一样……她在他的房外,听到他的低咆,急得直敲门;她因为水管热胀冷缩的声音,吓得窜进他的房间,将他扑倒在地:他们的口角、他们针锋相对、他们融化在彼此怀里……
她回到更衣室,玩著遥控器,看那一排排价值不菲的新鞋展示出来,又收了回去。房间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客厅里温暖色调的马毛地毡,这些保暖、实用又美丽的设计,都出自他的手笔,她流连忘返。
她吃不下东西,也睡不著,不觉得累,情绪也好像沉入海底,不再有起伏。
原来,她可以这么容易就离开他,眼泪也挤不出一滴。
是不是因为这个公寓,就像一双很大很大、充满爱情的手掌,将她轻托著,将她环绕著,所以她感觉不到他离去的忧伤呢?
她想不出解答。
这段时间里,公寓里来过不少访客,穆清风来过,马兆卫来过,绘蓝来过。
但她最思念的人,依旧让她望眼欲穿。
段叔叔与杜管家,让三个佣人搬著成箱的录影带,也来了。
“贵霓,朱敏华已经再度住进精神疗养院,不会来打扰你了。”
“哦。”心冷了,她现在已经可以心不在焉地泡茶,款待来访的客人。
这些客人,都只想劝她一件事,但她不想去做。
“你妈妈的骨灰坛,我也重新安好了,相信以后不会再有类似情况发生。”
“嗯。”她斟茶给两位老人家。
“贵霓,你去把耀凌找回来,好不好?”迂回绕了两圈,段重皓终於说出此行的重点。
这也是其他人来找她的重点。
他接著说了很多话,她大部分都有听进去,只是没有办法回应。
“我要我的儿子,不管他从哪里来,他都是我的儿子。”他叹了口气,“我是个失败的父亲,在他小的时候,我没有保护过他,我觉得对他好,就是对双宜的背叛,但我错了,这两者是不抵触的,我却直到现在才想明白。”
她坐在一旁,温温地开口。
“段叔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经历过这一切,他想重新开始,不想再回到我们身边。”她温柔地说,心已经慢慢死去,连声音也不再有元气,当然更不会有火气。
“我并不是说他懦弱或胆怯,只是这些事,还有太多太多的过去,也许他想要的不是『逃避』,而是『摆月兑』。』
“逃避”是有期限的,就算逃避到生命的尽头,那还是个期限,但“摆月兑”就不同了,那是彻彻底底划清界限,再无瓜葛。
“贵霓,我不管他是想『逃避』,还是『摆月兑』,总之,就算是段叔叔求你,去找他好吗?”老人家红了鼻尖。
“是的,我也求你,只要是唐小姐出马,少爷绝对不会拒绝的。”杜管家也红了眼眶。
“您们两位不要这样,我根本不可能……”她肩上的重担因为这一声声的请托,而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些录影带是你刚出国时,我请人到纽约去拍,偷偷塞给少爷的,少爷总是看不倦,他心里边有你,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肯走这一趟,少爷不会不回头的。”
杜管家颤巍巍地说道,金边眼镜下老泪纵横。
是吗?只是为了她,他就愿意回来吗?
她打从心底怀疑起。
“唐小姐,有一位博立国际法律事务所的穆先生与他的朋友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