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这么说。”他的声音烧得越焦越苦,激动透过指尖传过来。“我是太着急、太恐惧了,以至于吓着你了。”
她浑身微颤,但心已逐渐平复。“原本,我们可以当朋友,现在,你越过了那条线,我们连朋友也当不成了。你别再找我,我不会再见你了。”她说得决绝。
“不……”他慌恐的低吼。“不要这样……我错了,我不该……你原谅我,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她轻摇着头,眼里是一片澄澈,也有些哀戚。“我们不能假装这一切的事没有发生过,你办得到,我办不到。”
“为什么?就因为你结婚了?因为在法律上你属于另一个男人?但你自己呢?你从没考虑过你自己的心情,你敢说你对这婚姻很满意?那为什么你的画那么孤单,那幅『窗外』有你的渴望;『女人』画的就是你自己,一对和你一样的眼睛,你坐在门前,等着一个人,等着能让你幸福的人;还有那幅『家』,为什么是空旷冷清,干净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别说了、别说了!”她惊喘,心急的打断他伤人的话。
两人低声的争执引起餐厅一角的男人注意,他抬起头,斯文好看但略嫌严肃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拉住她,让她坐在他旁边,安抚的轻拍着她,满脸的懊恼不舍。“对不起,原谅我。”
他那对锐利的眼、敏感的心灵,早就透过画看懂了她,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着急之余,拿这个来试着说服她。
她咬着唇,身体仍是轻颤着。
他低叹一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飘泊半生,足迹踏遍半个地球之后,所要找寻的人不在千里之外,不在遥远的彼岸,就在自己的家乡,这么近的距离内,遇到一个能让他彻底心动的女人,他找了几十年啊!
当他的唇压下来时,试探的、温柔的触着她,她是被吓呆了,才会僵硬的无法动弹,感觉到唇上增加的压力,她张大了眼,看到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当他离开她的唇时,黝黑的眼眸里闪着光芒,万分怜惜的抚着她的长发。
她惊跳了起来,意识到彼此不该有也不能有的行为。“我……我要走了。”
他长长的一叹。“好,我送你。”
他不能着急,不该着急的,他有耐心,只要他们夫妻仍维持现在的状况,他就还有机会。
两人各怀着心思,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餐厅。
当那男人轻触行云时,方以敬霍地站了起来,握紧拳头,但全身却像生根了似的动也动不了,直到两人走出去,他还愣愣的站着。
“先……先生,有……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可爱的女服务生鼓起了全部的勇气问。
这个先生的表情看起来好吓人,一个这么成熟斯文的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神情,一脸的肃杀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他一咬牙,费尽了全部的意志力去压抑全身近乎疯狂的骚动,血液全往头顶冲。
当一个男人看到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如此亲近时,他该有什么“正常”的反应?
头一次,怒意、醋意、痛苦、不信像汇集支流的大河,冲垮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脑袋,让他沉沦在其中翻腾,几乎被淹没。
她和这男人亲密的同行,她温柔浅笑,笑得愉悦开怀,还有那一吻,都被方以敬看在眼里。
彼此都是男人,方以敬自然清楚那男人的心思,对方的深情温柔,毫不掩饰的写在眼里。
“先生……先生。”
他茫然的看着声音的来源。
“有……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看着这个带着酒窝的女服务生,他终于挤出了话。“不需要。”
他坐回座位,刚刚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现在才能恍恍惚惚的回复神志,他是在等一个客户,那客户……是东南亚的一个金融钜子,还有……还有是为了一块土地的合作开发……还有什么?那土地在哪……是在哪……
“先生,那……那我为你加水。”女服务生怯怯的用水壶加满了他的水杯。
“你……认不认识刚刚坐在靠窗位置的那两个客人?”他理智的脑袋总算开始正常运作了,他注意到那男人结帐时,和柜台似乎颇熟的样子。
那脸……是似曾相识的,他曾见过这个人……对了,是在一次的宴会里,还有上次也是他和行云同行。
女服务员看了看还未收拾的餐桌。“哦!那对老点鸳鸯下巴的客人啊!他们来吃过几次了,每次都合点两份鸳鸯下巴。”
鸳鸯下巴?好恩爱的名字,好个鸳鸯下巴!他绷紧了脸,手不自觉的揑紧成拳。
新来的客人一脸的笑和一脸的歉意,快步迎向了他。
“方总裁,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茫然的看向几张陌生的脸,几秒后,才渐渐的熟悉了。
方以敬收敛起全部的情绪,刻意忽略心口像破了个大洞似的疼,以平常的姿态、表情面对来人。
第五章
行云恍恍惚惚的回到家里,将自己关在画室里:心中澎湃的骚动着,她得找个宣泄出口不可,于是,她拚命在画布上挥洒色彩,那么专注,那么一心一意,忘了时间,忘了饥饿,只是拚命的画着。
终于,笔停了下来,像鼓鸣似的心跳声也渐渐平静。
画里是一片阴涩晦暗,混沌又骚乱,纷杂的色彩像有各自的生命般张扬着,看着眼前的半成品,她感觉到好累、好倦。
窗外早已夜色深沉,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她这才发现从下午到深夜,已是过了好几个小时。
行云疲惫的回到房里,画画时,她觉得自己像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一个躯壳在活动着,总要在完成画好几天后,才慢慢的又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自己。
从镜子的反射,她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下意识的抚着唇,心里仍不安的骚动着,背负着层层的罪恶感。
天啊!她居然让另一个男人吻了她!
是的,她对宗品禛是有好感,他是特殊的,她感受得到他的思维,感受得到他在某一方面和她是如此的贴近,他带给她的经验是她未曾体会过的。
但她爱以敬,和他结婚十二年,和他同床共寝,和他共同孕育一个孩子,他们的生命是这么紧密的相连,虽然以敬总是冷静自制的,不若宗品禛的热情温存。
可她心里清楚,对他的感觉和以敬是迥然不同的,他像是一个朋友,一个知音。
但是,他居然让这一切变得复杂了起来。
“你回来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几乎尖叫,碰倒了桌上的化妆品。她这才发现以敬正坐在她卧室的沙发里,整个人半隐在黑暗中。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行吗?”他声音淡漠的回答。
是她心虚吗?为何他好象盯着她的唇看?她紧咬了一下唇,颇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以敬?”他的神情很奇怪,使她有些不安。
他站起来走向她,一股浓浓的酒味和烟窜进她的鼻子,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方以敬用指尖触着她的脸,再到她的唇。是错觉吗?他竟用力的抹了一下她的唇,像要抹去什么痕迹。
她的心怦怦狂跳,但从他冷淡的神情中又不看出什么端倪。
“你今天回来到现在都在画室里?”他低哑的问:“你都画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