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状似可有可无的扬一下层。“无所谓了,不重要。”
“颖,我今天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好吗?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他搂着她,倾身嗅闻着她的发香。
她不落痕迹的挣月兑了,把杂志放到桌上。“我说了,我等会儿要赶飞机。”
“太太,这是你的行李,司机在外面等你了。”门外有人催促着。
“先把行李送到车上去,我就来。”她整理一下丝巾,转身就走,穿著高跟鞋的背影看起来美丽优雅,这令他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安,她的背影好决然,面对着阳光走出大门的她,竞让他感到陌生。
“颖。”他追出去,叫住她。
她轻挑秀眉,定定的站住,回过身来。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急切的低语,“我们还有机会的,是不是?”
他漠视她太久了,直到这时才模糊的感觉到她变了,变得陌生,变得让他害怕,一股冷意倏地从脚底往上窜。
她定定的看着他,那眸光清清冷冷的,像看个陌生人般,让他的心颤栗起来。
“是不是?”他迫切的再问。
她仍是没有作声,只见他额上的汗珠一滴滴的往下落。
“太太,车子备好了,要不要走了?”司机老刘恭敬的问。
“我得走了。”
当她举步离开时,一股恐惧自心底蔓延开来,仿佛她要去的地方不是巴黎,而是一个遥远到他触模不到的地方。
在这瞬间,一句话如鬼魅似的在他脑海里响起——
“劲江,我不会永远等你的。”
六年前,当她第一次发现他和他秘书有私情时,两个女人在他面前扭打成一团,等他分开她们时,她已是一身的狼狈。那是他第一次看她哭,也是唯一的一次,她个性向来坚强,不轻易落泪,那次的眼泪着实让他心痛不舍。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当时曾信誓旦旦的保证。
而她回答的就是这句话,以及——我也不会一再的原谅你,有一天,我会头也不回的走。
他双手抱头,怎么会在此刻想起六年前她讲的话,又有这么不好的预感?现在……他还有机会吗?
餐厅里对这位常常光顾的高雅女子很熟悉,私下也常谈到她,她温柔优雅、婉约美丽,固定坐靠窗的位置,固定点两份红烧下巴,静静吃完后就离开。
她是个谜,一个迷人又美丽的谜,当她一个人用餐时,总有种独立于尘外的优雅感,像古代仕女图中的人飘然走出画卷。
“请问小姐要点什么菜?”
行云看都没看菜单。“给我两份鸳鸯下巴,一杯红酒。”
女服务生忍不住笑了,“小姐,有位先生也常点鸳鸯下巴,今天他也来了,你们两个人要不要一起两份就好,不用点四份。”
她有些好奇。“他也是一个人?”
“是啊!这位先生每次来,也都是点两份的鸳鸯下巴,他才刚点完菜而已。”
顺着女服务生的手势,她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正坐在另一头临窗的位置上,目光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她,顿时,她惊愕的睁圆眼睛。
那正是宗品禛!
他走了过来,唇角带笑。“真巧,又见面了。”
他的表情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宴会上的初遇,她留给他的印象太美好,能再见到她是他始料未及的。
“是啊!真巧,是……宗先生吧!”她礼貌的点头寒喧。
女服务生一脸的笑。“原来两位认识啊!那就太好了。”
“你一个人用餐吗?介不介意我和你同桌?”
“欢迎之至,我一人用餐也觉无聊,有人愿意陪伴,我求之不得呢!”上一次见面,他的温文儒雅和对画的了解也让她印象不错。
“你也爱吃红烧下巴?”他愉快的笑道:“我可好不容易才找到知音啊!第一次有人和我分享这道菜。”
她慧黠一笑。“我也很高兴我可以不用再付两份的钱了。”
他低笑出声。他有很好听的嗓音,低沉又富磁性。“看来这是你欢迎我一起用餐的原因了。”
她微笑以对,两人就在愉快的气氛下进餐,一边说话,一边享受美食。
讲到画,两人都是兴高采烈的,他讲巴黎、讲伦敦,讲第一次见到莫内的画时他激动的当场落泪,讲他年少的经历。
“我在年轻的时候到巴黎学画。”他的声音里颇有自我解嘲的意味。“其实,我是看了一部电影才去的,电影里演一位少年背着一个行李流浪到巴黎,他画日出画日落、画巴黎的街道、画阻街女郎,在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里,他爱上了一个公主。”
他喝了一口酒,语调轻缓,声音却低沉,又带着些许沧桑,还有一份动人的热情。
“电影看完后,我简直是疯了,坚持也要背着行李去流浪,地点还非得在香榭大道的第二个转角的路灯下,但口袋里没钱在巴黎是待不下去的,所以,我在过了两年和流浪汉差不多的生活后,终于体认到,艺术再神圣也不能让我填饱肚子,尤其在我看着橱窗内的面包流口水的时候。”
他的一本正经让她忍不住笑了。“后来你遇到公主了吗?”
“公主没遇到,倒是遇到不少疯子。”他坦承。“学画、学艺术的人细胞里都有疯狂的基因,这段时间里,我没变成疯子,倒是学会了怎么和疯子相处。”
她点点头微笑的附和。“天才和白痴是一线之隔,如此说来,艺术家和疯子的确是没什么两样。”
“我终于死心的相信,我血液里没有疯狂的基因,也没有画画的才能,但又不甘心就此放手,所以开了间画廊,成了市侩的商人。”他一摊手。“听来很可笑吧!这么大的人了,还对梦想不死心。”
“我很羡慕你,也佩服你。”她仍是浅浅的笑着,笑意盈满她的眼里。“你活得潇洒又执着,而生命中总有一些美好事物需要这种执着和坚持。”
看着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她有一丝丝的紧张。“我说错了?”
“不,你没有说错,你说得很好。”他的笑容让她心安。
她幽幽叹了一声。“瞧,我交浅言深了,真不该说这些的。”
多么温暖善解人意,多么细腻温存的一个女人啊!和她在一起,像偎着温温的炉火,令人暖烘烘的。
“你说得有理。”只不过是喝了几口红酒而已,为什么他竟有些醉了?“总有些东西要去坚持的。”
雨浙浙沥沥的下起来,窗外雨景蒙蒙胧胧的,雨丝滴滴答答地飘着,加添几分寒意,却衬得室内温暖宜人。
“下雨了。”行云望着窗外说。
“我们等雨停后再走吧!”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要不要喝点饮料?”
午餐早就撤掉了,现在已是下午茶时间,餐厅里只剩零星的一些客人,屋内流泄着慵懒迷人的爵士乐。
她又看了一眼窗外,这雨显然一时半刻停不了。“好吧!我要一杯爱尔兰咖啡。”
“我要一杯蓝山咖啡。”他对服务生说,而后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喝爱尔兰咖啡的女人美丽、热情、善感,有咖啡的芳香,也有烈酒的浓醇。”
她秀眉轻扬。“喝蓝山咖啡的男人善恭维,能把五十分的女人说成一百分。”
他哈哈大笑。“幽默!能娶你为妻的男人,真是幸福。”
如果她那木头老公也能对她说上这么一句话,那该有多好……她落寞的心想。但她自然不便将自己的哀怨告诉一个陌生的男人,即使他和她很聊得来,即使她对他印象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