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春暖花开,百花争妍,奼紫嫣红,雅致竹舍前的一小方药圃里,年约十岁、已隐隐有少女之姿的清秀小女孩正专注的打理着熬过寒冬的药草,而一名年约八岁的男孩则蹲陪在一旁,美其名为帮忙,实则无聊的拿着树枝戳着泥地玩。
正当清秀女孩专心一致的忙着松土之际,一条从冬眠中苏醒的青蛇龇牙咧嘴的自土洞中飞窜而出,惊得她“啊”的一声低呼,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握着树枝的小手便打横窜出,同时清脆的童稚叫嚷声也跟着响起——
“师姊不要怕,枫儿保护你!”
随着充满保护欲的叫嚷声,只见男孩拿着树枝使劲的不断拍打着青蛇,直到那条青蛇奄奄一息的瘫软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稚女敕的小脸这才得意的笑了开来。
“瞧,枫儿说得没错吧!枫儿会保护师姊,不让师姊受伤的。”小小脸蛋骄傲得高高抬起,邀功似的说道。
闻言,清秀女孩甚感窝心,可嘴上却忍不住逗笑,“瞧你年纪、个儿还比师姊小呢,说什么保护师姊?真要保护,也该是师姊保护你才是。”
“我、我才不小呢!”涨红着脸不肯被看“小”,他嗔恼叫嚷,“枫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儿也不小!”
男子汉、大丈夫?
清秀女孩不由得噗哧一笑,故意逗弄人的调侃着。
“瞧你这小小身子,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被最敬爱的师姊给小看了,男孩倏地涨红了脸,可却找不着话来反驳,最后只能气恼的跺脚嗔怒,“就算枫儿现在年纪小,个儿也不高,但是我会长大的!总有一天我会变成男子汉、大丈夫,到时就能保护师姊了。”
见他如此执意要保护自己,甚至在她逗笑言语下而气得面红耳赤,清秀女孩心下不由得一暖,柔声哄道:“好好好,等你长大成了男子汉、大丈夫,师姊就靠你保护了。”
“真的?”气嘟嘟的小脸顿时一亮。
“不假!”忍笑点头。
满意的露出灿烂笑颜,他一脸严肃又认真的大声宣示,“师姊,你放心!等枫儿长大,一定会保护师姊、守护师姊,不让人欺负你。”
第1章(1)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翠绿的山林间,如沐春风的清朗吟哦回荡缭绕,相貌清俊,气质儒雅的男子好心情的边吟着古诗,边拨开阻挡前路的层层枝桠。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拨开最后一株枝叶,他步出浓密林间,映入眼底的却是一条清澈美丽的潺潺小溪。
溪畔边,白衣胜雪的柔美女子闻声回眸,盈盈眼波流转荡漾,倒映着来人修长的身影,如最美丽醉人的那汪秋水让男子不由得漾起了深情微笑,优雅的唇瓣逸出未完的诗词……
“水中央……”
“爹……爹……”
冬日难得的暖阳下,竹制凉榻上瘦如枯骨的男人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迷蒙的神智似乎有些认不清眼前晃动的脸庞是何人,可却下意识的知道自己不能伤她,直至低柔嗓音再次轻轻响起——
“爹,是我,待君。你不记得了吗?”柔声提醒着,身形单薄,相貌说不上美丽,可却透着清灵之姿的沈待君眼底暗暗闪过一抹忧色。
打从无意间在阴山救出爹亲,并且父女相认的这段日子以来,虽说他大部分时间尚且正常,可偶尔却会神志纷乱,好似还身陷在过去困守绝崖山洞的噩梦中,一会儿又哭又笑,一会儿癫狂的指天咒骂,随时有魔怔之兆。
也因为如此,这些日子以来,她调理着爹亲因困守山洞而饥寒交迫二十余年的残败身体时,总在药中添加安神定魂的草药,好让他能镇定心神。
唉……谁能想到,昔日闻名江湖,以温文儒雅、风采翩翩着称的四大公子之一的爹亲,竟因受到奸人所害而落得如今这副模样呢?
想到这儿,她的心中一酸,眼眶泛红,可嘴上还是轻柔唤着。
“爹,我是待君,还记得吗?”
待君……是了!是他的女儿,待君。
恍惚的神智渐渐清晰,沈云生在女儿的帮助下从凉榻上缓缓坐起身,呆呆的凝睇她半晌后,才似真似幻的喃喃低语,“君儿,我梦见你娘了……”
鼻子一酸,沈待君轻轻的为他打理好鬓边乱发后,轻声低问:“娘她可好?”
点点头,他的眸光发软漾柔,梦呓般的深情低喃,“是的……芸娘一如过往那般的娴雅美好……”
“瞧!娘在天上过得很好,所以爹也得好好的……好好的……”嗓音微哽,沈待君眼眸益发红了,心中盼望着爹亲就算不为了自己,至少也要为了她这个女儿好好的保重自己。
彷佛看透她的心思,沈云生用那瘦如枯骨的大掌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清和道:“你是芸娘留给我的女儿,爹自然会为了你好好的。”
闻言,沈待君这才含着薄泪轻笑起来,柔声又道:“爹,想午歇的话,我背你进房吧!别睡在外头吹风受凉,那可就不好了。”
摇了摇头,沈云生轻声道:“不了!难得今天出暖阳,我想多晒晒,再说……”嗓音微微一顿,眸光飘向不远处枫树下被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墓碑,他神色朦胧的喃喃低语,“我想再多陪你娘一会儿……”
如果……如果娘能多活个两年,或者爹能早两年月兑困回来,他和娘也不至于天人永隔,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想到这儿,沈待君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好半晌平复心绪后才缓声开口道:“爹,再休养个几日,你的脚就可以开始准备治疗了。”
呵……幸亏她在阴山采了不少对接筋续骨有绝佳疗效的“石铃草”,这下可派上用场了。
闻言,沈云生看着因受奸人所害而尽废的双腿,想到日后虽无法全部痊愈,但至少可医好一脚,让他拄着拐杖重新站起来,心中不由得一阵激荡,双眼亦迸发出炽亮光彩,难掩激动的点了点头。
等着!等他能重新站起,誓必将那狗贼千刀万剐,让那狗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他神色激昂,沈待君微微一笑,轻声询问:“爹,等会儿我还得去采些药草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那是自然!”自觉被女儿给小瞧了,沈云生倏地瞪圆了眼,口气虽不凶,可却有些忿忿然。
“别担心我,你爹还没那么不济,尽避去吧!”话完还用力的挥了挥手,一副赶人样。
沈待君见状不禁暗自失笑,虽说有暖阳,可还是怕他坐躺在外头太久,身子若是受了寒可不好,于是不放心的又进了屋里抱来一条厚毯为他盖上后,这才提着药篮往后山采药去了。
冬日林叶萧索,在山间崎岖的小径上,一对年轻男女的身影正急速往紫云峰而去,两张脸庞上皆有着显而易见的仆仆风尘与不安。
也不知师姊回紫云峰了没?如果他们猜错了呢?
咬着柔女敕粉唇,华妙蝶忧虑暗忖,心中实在没有底,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师兄,如果……如果师姊根本没回来呢?”又或者师姊根本就不打算再回紫云峰,永远都要抛下他们了?
最后的疑问,她根本不敢说出口,就怕真问了就会成真。
“不会的!”大声的否认着,华丹枫想都不愿去想那个可能性。
“我有预感,师姊一定已经回到家在等我们了。”
他知道,师姊是不会永远抛下他们的,她一定已经回到紫云峰上在等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