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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丫头 第18页

作者:湛亮

不对!小家伙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异常举动的。

再说,“汤圆”叫成这样,向来疼它的喜福若是听见,早该进来抱它了,怎么至今不见人影?

她人不是就在花厅里吗?

愈想愈觉不对,闻少秋心中莫名生起一股不安,当下脚跟一转,随着跑在前头的“汤圆”快步而去。

不一会儿,他迅速来到花厅,却见桌上空无一人,而地上……

喜福倒躺在翻倒的椅子旁动也不动,任由“汤圆”一边舌忝着她的脸,一边不停吠叫。

看着眼前景象,闻少秋只觉全身血液在瞬间凝结,刹那间恍如置身在无边黑暗与惊恐所交织而成的世界,怎么也寻不着出口。

久远前深深刻印在脑中的记忆与眼前的一幕重叠了,他浑身发冷、心慌异常,一时之间竟无法动弹……

“汪汪汪汪汪……”

蓦地,“汤圆”朝着他狂吠,甚至以圆滚的身体朝他冲过来狠撞了一下,闻少秋这才像是从噩梦中猛然惊醒过来——

“喜福……”一个箭步街上前,他抱起软绵绵的身躯颤声呼唤着;而回应他的却是紧闭的双目、泛黑的面容,与嘴角边疑似中毒而吐出的白沫。

颤巍巍的,闻少秋伸手往她的鼻下探去,当指月复感应到那浅到几乎没有的气息时,他激动得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幸好!

幸好还有一口气尚存……

强抑下心中的激荡,他以袖飞快拭去她嘴角的白沫,迅速从怀中掏出多年来随身携带的白玉瓶,从中倒出一颗火红如血的丹药,抖着手喂进她的口中,确定可暂时保住她的一条命后,这才双目尽赤的瞪着桌上那用了一半的早膳。

好!很好,非常的好!他还没揭她的底,她倒是先下手欲灭口了。

咬着牙,闻少秋冷笑不已,一把抱起怀中昏迷的人儿,眸底闪着冷厉寒光,神色森寒如地狱修罗般一路步出“月镜院”。

未久,一辆马车自闻府后门驶离,朝城内某户敖姓人家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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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她好痛,痛得像是四肢百骸被人打断了一截又一截……

昏昏沉沉中,床上的人儿痛得全身不由自主地抽搐,同时眼角也悄悄地滑下了泪……

少爷,您在哪儿?喜福好痛……真的好痛……

“喜福乖,不怕,少爷在这儿……”

是、少爷吗?

恍惚间,她好似听到了少爷的声音,感觉到少爷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一股暖意由手心流向心头,她觉得可以安心睡去,不再让疼痛侵袭着自己了……

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她弃守了仅存且微弱的一丁点意识,终于放任自己从痛苦中解月兑,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胡大夫,她的情况究竟如何?为何一直在抽搐……”客房内,闻少秋紧握着掌中的冰凉小手,眼看床上人儿止不住痉挛地全身抽搐着,他难掩焦忧地厉声质问,神色之铁青难看,好似只要那大夫应上一句稍微不利的话,就要把人大卸八块。

“闻少爷稍安勿躁,再让老夫瞧瞧……”床榻旁,姓胡的老大夫皱着眉头,一手捻白胡、一手诊脉,对身旁吵人的苍蝇很是无奈。

“胡大夫说得是,少秋,你先别急。”连忙劝慰,敖潞旁观者清,忙着把人拉开,免得他干扰了老大夫看诊,这样反倒不好。

唉……一个时辰前,好友突然抱着昏迷不醒的贴身丫鬟来到敖家,神情之冷硬森寒与脸色之难看灰败,饶是与他相交多年的自己也是生平仅见。

他不是笨蛋,光瞧脸色也知那叫喜福的丫鬟肯定出了问题,也心知好友不回闻家,反而抱着病人前来敖府,其中必有蹊跷。

但他也没多问,只是善尽朋友之义,迅速吩咐下人清理出一间养病的客房的同时,也让人前去请好友指名的胡大夫前来。

然而,原本看似冷静的好友,在胡大夫来到之后,反倒失了镇定,那焦忧不安的神情,真是和当初在产房外等亲亲娘子生子时的自己有得一较高下了。

闻言,闻少秋明白胡大夫与好友说得没错,当下深深地又瞅了床上那还泛着黑气的病容一眼,然后悄悄的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稍微退开一点,好让老大夫能好好的诊脉。

沉静中,就见老大夫愈诊,眉头愈皱,甚至都挤出一个川字来了,这才沉沉地叹了口气。“唉……”

叹气?为何他要叹气?

莫非……

胸口一紧,闻少秋紧绷的声音中有着难以察觉的轻颤。“胡大夫,喜福的情形究竟如何?不论是好是坏,你但说无妨。”

“闻少爷既然这么说,那老夫就直言了。”起身来到桌前,胡大夫捻着白须,神色凝重道:“姑娘身中剧毒,虽然你给她服下了解毒丹,遗憾的是,毒性已随气血游定全身百骸,侵入心脉,就算保住了一命,恐怕也……”

顿住,似是不忍实说。

“如、如何?”面色如纸,就算再如何不好的答案,他也执意要问个清楚。

“恐怕就算神智清醒了,身子也将如废人了。”胡大夫叹气不已。

唉……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就遭此噩运呢?还这般年轻,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哪!

“废人”两个字宛如一道青天霹雳般在闻少秋的脑中轰然炸开,他怔怔地望着那失去血色的小脸,似说给老大夫听,又似自语般地低声颤道:“我喂她服下解毒丹,这还不够吗?”

胡大夫明白他口中所说的解毒丹,乃是好几年前,他特地前去请自己研制的丹药,且深怕放久了药效会失,每隔半年皆会去他那儿汰旧换新。

这么多年下来,他老人家虽不明白闻家少爷为何需要随身备着解毒丹,但是也尽心尽力的帮他研制,只是……

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老大夫甚是愧疚。“老夫虽愧为城中名医,但实在技艺不精,姑娘所中剧毒其性甚是强悍诡奇,纵是老夫尽一身所学研制出来的丹药,也仅能勉强保住她一命,其余的……只怕闻少爷要另请高明了。”

“是吗……”茫然低语,闻少秋跌坐在床榻边,一双眼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儿,表情似哭似笑,复杂至极。

见状,胡大夫又暗叹了一口气,写了一份药单后,这才开口道:“这帖药三碗清水煎成一碗,每日给姑娘服用可保元固气,老夫的能力仅止于此,这就告辞了。”

“胡大夫客气了,我送你。”心知好友此刻已失了心神,敖澔连忙替他接过药单,客客气气的送老大夫走了。

一时间,房内再无旁人,周遭一片宁静无声,落针可闻。

沉沉凝睇着闭目下醒的小脸,闻少秋发现了她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珠,当下微颤着手轻轻抹去,心口揪疼难忍,可嘴里却断断续绩地发出了似嘲似讽的低哑笑声。

呵……他难过什么?他悲痛什么?他又凄怆什么?

这不就是他要的吗?

她既憨又傻,他将她放在身边如此多年,不就是把她当棋子,与“汤圆”一样是养来试毒的吗?

如今,她总算是发挥了功用,他该赞叹自己的深谋远见,不是吗?那么,他现在的心痛是什么?

为何看着她命在旦夕,他会如此的惊恐?

为何看着她奄奄一息,他会如此的沉痛?

为何看着她受剧毒折磨,就连失去意识昏迷中,亦止不住的抽搐、痉挛,他会如此的悲愤,心口揪疼难耐?

打她还是颗灰灰脏脏的小煤球时,他就利用她性情上的憨傻与死心眼算计着她,平日虽偏袒宠溺,也不过就是对手中棋子的爱护,可漫长时间相处下来,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遗漏了连他也自以为没有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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