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曾听从洛阳来的商贩提起过。”慕容老爷有些感叹。“毕竟齐家可是洛阳首富,出了个傻儿子,当然少不了好事之人口耳相传,四处宣扬。”
闻言,慕容晴不禁笑了。“谣言不见得是真!苏州城不也谣传您有个私生子在帮你经商、管店铺?说不定齐伯伯的儿子根本不傻呢!”
私生子?这话一出,慕容老爷不禁浑身发抖,脸皮一皱,准备让人念到臭头;而慕容夫人好不容易才稍稍平稳的情绪又因这话再起波澜。
“都是你!都是你!好好一个女儿,偏偏让你从小当儿子养,净作男装打扮去外头抛头露面,帮你经商管帐,还让外人以为我们家多了个私生子!”怒瞪夫婿,气得又是跺脚又是骂的。
呜……她好好一个女儿,竟让夫婿教养成了如今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
哎呀!戳到痛处了!接收到爹亲抛来的哀怨目光,慕容晴无声抱歉一笑,赶紧拉着娘亲转移注意力。
“娘,咱们现在是在研究该如何处理当年那口头婚约的事呢!”轻声提醒,要她赶紧回归正题。
闻言,慕容夫人果然心思回转,不由得紧抓着她,焦急道:“晴儿,妳不用怕!娘绝不会让妳嫁给个傻子的。”
怕?她本来就不怕啊!
身为女子,却能以男子之姿在外经商行走,甚至偶尔还会和一些富商上青楼酒馆谈生意,慕容晴见识之广与一身的才情,普通的男人甚至及不上。而这样的她,心中很清楚身为女子在道德规范限制下,只能甘作一只守在家中、不知外面天地辽阔的金丝雀的悲哀。
再说,在这个以夫为天,妇道人家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社会下,男人皆想娶温、良、恭、俭、让的贤妻,万万不可能答应让妻子在外抛头露面,做自己想做的事。
呵……若是没有爹亲从小把她当男儿教养,带着她在外头四处跑,让她插手家中事业,也许她会如同一般的千金闺秀,镇日在家中弹琴刺绣便心满意足。但,可惜的是,她并非在一般千金小姐的教养下成长,所以……抱歉了!她是女儿身,却有着男儿心志。
倘若未来夫婿无法如同爹亲这般放任她,让她扮着男装在外头四处跑,展现经商手腕,就算嫁给再贵气、富豪的人家,迟早也会抑郁而终的。
而能有广阔的胸襟让妻子发挥所长、又使她心动的男人……很抱歉,至今尚未出现!是以她早有终生不嫁,一生当个自由自在的慕容晴的打算。
见她良久不语,以为她在忧虑婚约之事,慕容夫人不禁又急急安慰,“晴儿,妳放心!娘就算拚了老命,也绝不让妳爹做出毁妳一生幸福的胡涂事来!”
闻言,慕容晴回神,不禁失笑。“娘,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并不担心啊!”
“可是……”
“娘,您先让我把这事儿问爹问个详细再说。”制止了娘亲的张口欲言,她眸光瞥向一旁圆墩墩的爹亲。“爹,齐家来信中可有非要您承诺当年的约定不可?”
“这、这倒没有。”抹去一头热汗,慕容老爷心虚陪笑。“齐大哥只是来信问我可还记得当年的约定。我想,他是想探探我们这方的心意。”唉……齐大哥是个明理的人,万万不可能为难人家,可为了让他那傻儿子娶亲好传递齐家香火,想必也是拉下老脸来盼求一个希望吧?
可……可他也不能牺牲女儿的幸福啊!看来只能作个毁约不守信用的卑鄙小人了!唉……
“这样啊……”沉吟了下,慕容晴胸有成竹的漾起一抹笑。“爹,这事儿不难解决。您先慢着回信给答复,让女儿亲自上洛阳去一趟吧!”
“上洛阳?”两位为人爹娘的双双惊叫出来,不解她上洛阳去干啥?
“是啊!”笑意不绝,“唰”地一声甩开绘着翠竹的扇面摇啊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潇洒样。“上洛阳去拜访我那无缘的未婚夫。”
洛阳最繁华的一条街,两旁酒楼林立,小贩群聚摆摊,人们熙熙攘攘穿梭其间,真是好不热闹。
忽地,拥挤人群中,一名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相貌极端俊美,年约二十上下的锦衣男子蓦地驻足在一家酒楼前,差点让紧跟在后头的十四岁书僮一头撞上。
“少爷,您不是想吃街尾王婆婆的豆腐脑吗?干啥突然停下来?”模模自己差点撞扁的鼻子,一身机灵相的小九不禁嚷嚷埋怨。
“嗯……我……我好像瞧见怀生在里面。”俊美相貌丝毫没有风流倜傥、潇洒不拘的气质,齐砚一脸憨厚的在酒楼门口探头探脑,黑亮眼眸闪着孩童般的纯真光彩。
张怀生?跟着探头一瞧,就见一楼某桌坐了几名书生打扮的男子,其中一人衣衫特别破旧,看来穷酸的很,不是张怀生还会是谁?会来酒楼谈天用饭,想必是另外几位家境较为过得去的书生相请,否则那穷酸哪有银两上馆子?
认出人来,小九暗暗地撇了撇唇。“少爷,我们快走吧!若去晚了,怕您吃不到王婆婆的豆腐脑了。”明显催促,语气中隐隐藏着不愿他多留片刻的意思。
“可、可好不容易遇见怀生,我……我想和他打招呼……”搔了搔头,齐砚笑得纯真腼腆。小时候上学堂念书时,怀生是唯一对他好、不会笑他的人。虽然上没几天的私塾,他就没再去了,可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朋友。
嘻!怀生是他唯一的朋友呢!今天遇上怀生,好高兴哪!
打招呼?瞅了眼里头几名大谈阔论的书生,小九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还是别吧!少爷别去自取其辱的好。
为自家少爷的天真无邪而暗暗摇头,正想着该怎么把他拐走时,忽地,几名书生中,有人发现了他,不禁笑喊出声──
“嘿!这可不是咱们洛阳首富的齐家公子──齐砚吗?怎么站在外头发呆呢?进来一起用饭啊!”状似热情直招手,笑脸却隐含奇特神色。
同桌众人闻言,当下纷纷扭头朝门外瞧去,果然见他呆头呆脑站在门边探望,登时不约而同露出诡笑,连连招手要他进来。
同桌的张怀生见状,神色露出几许为难,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默然没出声,任由同桌友人叫笑唤人。
“啊!他们请我进去呢!”受人邀请的喜悦让齐砚双眼一亮,很开心地对小九说道,同时飞快奔了进去。
可恶!那群人吃饭聊天尽避去,干啥眼睛这么利,一下子就扫到少爷!这下可好,少爷又要让人捉弄着玩了!
小九气得直跳脚,眼见自家少爷每回都学不乖,快快乐乐的“飞蛾扑火”去,当下也连忙追了进去,准备随时捍卫主子。
眨眼间,一主一仆奔进酒楼,一开心、一臭脸的来到了书生们面前。
“怀生……”咧开憨厚笑容站在五官长得还算斯文好看,但却因家贫而三餐不继、脸色显得蜡黄的张怀生身旁,齐砚满心欢喜见到他,却不知该怎么形容,只好继续傻笑着。
“齐砚,你怎么出门了?”扯着一抹笑,张怀生关心问道。他向来是无忧无虑的被齐家上下给守护在齐府内,除了偶尔来找自己外,是很少出门的。
“我、我想去吃王婆婆的豆腐脑。”脸庞因开心而有些红,齐砚老实回答。
闻言,由于在场几名书生皆是同一学堂的友人,齐砚幼年时曾至学堂上过几天课,他们也和他当过短短几日的同窗,自然知晓他的呆傻、好捉弄,霎时恶劣顽意一起,眼色互瞄,默契不用言明就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