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是好人。”她立刻用他的话来堵他的嘴。
“我的确不是好人。”他无法否认,一个好人怎么会有了未婚妻,还净想着别的女人。“妳爱他吗?”
“我……我……”她怎样也没法子对这件事说谎。
为什么还要执意问到底?他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她如果不爱易凡,又怎会和他同居?
沈阅明不再说话,默默地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何彩云手中仍拿着半个三明治,张嘴咬了一口。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好像他真在乎似的。
隐隐约约的歌声穿透门板,熟悉的旋律让她情不自禁地凝神静听。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他的喜好还是跟从前一样,她也是。双腿不由自主地挪到他门边,待她意识到时,已经伸手转开他的门。
幸好他正背对着门,坐在高背椅中。何彩云不作声地倚着门板,他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像一尊雕像似的,直到最后一首歌唱完。
“我还是喜欢听妳唱的小河淌水。”他突然开口道。
何彩云呆愣着没有回答,然后转身开门就要出去。
“别这样!”他仍是背对着她,“妳连陪我聊聊都不愿了吗?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呀,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学长……”她深吸一口气。
“小何,我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再当一对好朋友吗?我不会再去问些让妳为难的问题,不会再多管闲事。我同意易凡是个好人,你们结婚时我也会去喝喜酒的,好不好?”这对他而言是酷刑,但酷刑总好过极刑。他再也受不了和她之间这般冷淡。
这对她也是个莫大的诱惑。“我本来就是你学妹啊,是你爱摆上司的架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教训人。”
“那一起去吃饭,”他终于转过身,“庆祝我们友谊重新开始?”
“我吃过了,你刚刚也看到了。”
“别开玩笑了吧,一个三明治不叫午餐。妳马上就会饿了,我还不知道妳吗?而且我还没吃呢,就算是陪我吧,我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何彩云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阵子,“你好像比以前瘦多了。”
“所以啦,我指望妳把我养胖呢。快走吧,我可不想下午上班迟到,好让妳把混水模鱼四个字扔回我头上啊。”
“我倒是很想呢,不给报仇的机会吗?”
“好个小人!”他微笑地轻敲她的头,“君子报仇都要三年工夫的。妳急什么?”
“学长!”何彩云抗议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好吧,妳是个小女人了。”这是他情愿自己可以忽视的事实。她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是女人,虽然一共也没几寸。
真是好含蓄的形容,沈阅明的修辞学造诣与众不同。“不是要去吃饭吗?”
“那让妳带路,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妳一定比我清楚。”
是没错。他去国多年,回来正忙着熟悉新环境,午餐都是用便当打发的。“那就走吧,请你尝点新鲜的……”
店是很新鲜,刚刚开幕。吃的是他们以前也常吃的锅贴和酸辣汤。两人合计不到一百五十块就解决了午餐。
“嗯,味道很特别,好像又比以前好吃了,难怪这家连锁店分店一家接着一家开。我记得我们学校附近也有一家,对不对?”沈阅明咬了一口煎得金黄的锅贴,一边怀念地说道。
何彩云其实不怎么饿,可是他的吃相让她嘴馋。以前他老爱说看着她就让他胃口大开,他对她也有同样的效果。想想一起吃饭对两人都大大不利,体重很容易就失控。
“你真不该找我和你吃饭的,”她随口埋怨着,“本来是决心要减到标准体重的下限的。”
“妳哪需要减肥?现在就已经够标准了,爬楼梯也很灵活。”沈阅明不以为然。
“你真会安慰人!”她还是忍不住叹口气。和楚落雁相较之下,她看起来就像是庞然大物。
“楚落雁也老是在减肥,她虽然瘦了点,也还算是标准身材。真搞不懂妳们女人怎么这么爱虐待自己。”
这不知算是什么逻辑?她和楚落雁居然可以同时放在标准的范围当中?该说他心地善良?还是眼光有问题?
说他眼光有问题也不对。他不是眼明手快地早早把楚落雁这朵美丽的花给摘到手了吗?
“这大半要归功于男人的推波助澜呢。”
“喂,别算上我一份,我可不背这黑锅。”
何彩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用餐时老提到体重最是妨碍食欲。
“对了,学长,你在德国时怎么会到汉斯工作?还很厉害呢,才多久就当上了高层主管。”
“我有一位教授是汉斯的董事,他介绍我进去的。”
“喔,后台够硬!”何彩云调侃道。
“这么冤枉我?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汉斯并不是个可以打混的地方。”
“还说呢,那你不也冤枉我混水模鱼?你以为台湾分公司地处边陲,天高皇帝远,员工就都不长进了吗?”
“唉,我都已经道歉了,好学妹就别跟我算旧帐了。”
“什么旧帐,才不过一个钟头前的事!”
一想到另一个男人亲亲热热地找她去吃饭,沈阅明就不由得心情沉重。他们还住在一起,夜夜同床共枕。可是他刚刚才答应不过问她的隐私。“易凡……他对妳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好啊!”总是很慷慨地让她搭便车,又不胡乱加房租,也不会和乔治在客厅亲热。虽然她总是很识相地留在自己的房间。
“那他父母呢?也对妳好吗?”说不定易凡的母亲是个古怪的老太婆,以虐待媳妇为乐。那小何当然不该和他在一起……
“也很好啊!有一次易凡回家,他们还托他送我一箱自家种的黑珍珠莲雾,好好吃呢。”
好好吃?人家送她一箱水果就被收买了?他着急地说,“妳长大了,不可以贪着人家东西好吃,就跟着走了哇!”
他那什么话!好像她是三岁孩童,人家给了两颗糖,她就跟着拐子走了。“学长,你好像幼稚园老师喔。小朋友,路上不可以和陌生人说话。”
沈阅明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跟她说正经的,她还嘻皮笑脸。“那易凡有没有兄弟姊妹?”一定有的,隐约记得易凡老家在南部的乡村,那些妯娌小泵见小何善良可欺,一定会处处刁难她的。“我告诉妳小何,最好别喜欢来自大家庭的男人。人多是非多,而且他们娶媳妇全是为了洗衣烧饭,会累死妳的。”他义正词严的恐吓道。
“学长,你在说什么啊!易凡只有一个大姊,早就嫁到美国去了。你少胡乱编派人家不是。还有,请你不要随便侮辱来自大家庭的人,我有三个嫂子,你以为我们家是把她们娶进来虐待的吗?”
怎么这个易凡非要这样该死的完美不可!他郁闷地塞进一粒锅贴,努力地嚼着,免得自己没风度地骂出声来。
自己也不比他差啊!满有自信地又抬头挺胸,他和小何的交情更非一朝一夕,可是他还有一个完美的未婚妻……
他不该这么没度量地见不得别的男人给小何幸福快乐,既然自己给不起……
“小何……”他温柔地低唤一声,抬手轻轻拨了拨她额前的短发。
何彩云疑惑地抬头,两人沉默地望进对方眼底,谁都无法移开视线。
他那愈来愈缠绵的凝视,让她愈来愈难以招架,终于她先低头,喝了一口酸辣汤。她放任自己的想象,用一个她衷心想要的形容词来描述他的眼神。关心是的,担忧是的,喜欢也是的。可是他的缠绵始终只留给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