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想得头都痛了。
“姊不愿意回来住吗?”小玉注意到她神色怪异,似乎不开心。
“不,只是……”只是她为了母亲抽到的一张签,和好几年前大夫的诊断,而要离开连晨曦,直到顺利生下孩子,才能回他身边,这对他不公平。他会不会委屈,伤心?
荧惑越来越在意连晨曦的感受。
年少时,她冲动的伤过他。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受伤的痛,为所欲为,不曾后悔。如今知道错了,也有机会偿还,她便不想再伤害那个傻傻爱着她的男人。
“姊姊在想什么,老是走神?”小玉揪了揪她的手指,调皮的问:“是在想姊夫吗?”
“早点睡吧。”荧惑感到难为情,吹熄了房中的烛火。
“姊──”小玉睁着眸子,毫无睡意。“我再问问你嘛,你和姊夫在一起,快不快乐呀?”
荧惑愣了愣,听出妹妹话中的向往。“怎么,你想嫁人了?”
“不是啦!”小玉大叫:“我只是好奇,怎么跟一个男人相处?将来我若成亲,会不会遇到一个喜欢我的人,像姊夫宠爱姊姊那样对我好?”
荧惑听得面颊发热,心湖荡漾。连晨曦对她的好,别人都感觉得到吗?
“会的,小玉,像姊姊这样不讨喜的人都有人喜欢,你自然会找到如意郎君的。”她柔声回着妹妹,大方的承认连晨曦对她的爱。
“姊姊哪有不讨人喜欢呀!”
荧惑笑而不语,听妹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女儿家的心事。渐渐的,小玉疲倦的睡去了,她也闭上眼,陷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浅眠的荧惑察觉出附近有一股突兀的气息,围绕在她身旁。
她警觉的醒来,冷不防,耳边传来一声细语──
“别怕,是我。”连晨曦伫立在床边,出声的同时迅速点了小玉的穴道,令沉睡的女孩不受惊扰。
“你怎么来了?”荧惑急忙支起身。
房里暗不见影,外面的月光未能照入。
“有些话想跟你说。”
“非得在此时此刻吗?”她的语气有一丝忧虑,像在担忧他是否出了意外。
靶觉敏锐的连晨曦,胸口涌上一股暖流,温柔道:“不急的,我只是想来看你一眼,无意打扰你休息,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荧惑拉起床边凳子上的外袍,披在身上下床。“我们去外面谈。”
“不必了,你睡,我走了。”
“不!”她主动握住他的手。“有什么心事,告诉我!”
她的态度,有一种觉悟后的沉着与不再退缩的魄力。
连晨曦恍惚了,仿佛重遇到十多年前独断独行的荧惑,而不是相逢后对他戒备森严的刘家大小姐。
两人走出室外,来到隔壁的空屋子。
月光下,她清秀的脸不再冷漠如冰,而她身后的男人,始终柔情似水。两人就像相爱的伴侣,如影随形,她在前方为他带路,他在后方为她阻挡寒风,看不出有丝毫嫌隙。
荧惑走到烛台边,点上灯火。
火苗一亮,一股炽热的体温也飞快的包围住她……
荧惑垂眸,目光落在连晨曦环抱着她的手臂上。
“方才我去拜会了一位名阳天下的神算。”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吐露出的话语暗藏着感伤。
“那人是否预测出什么不吉利的结果?”她猜测着。
连晨曦毫不犹豫的笑。“她说算不出来,因为我们的情况不断在变,假如我愿意冒险让你去试,也许我能拥有孩子,只是……更可能会失去你。”
“那就试一试。”荧惑不慌不忙的应道:“最大的代价,也就是我的命而已。”
“你愿意?”
他的询问像是一种求证,用来确定她的情感。
荧惑心神微乱,背对着他,强自镇定道:“那是我该给你的……”
他似叹非叹,“当成还债?”
他不满意她的回答吗?荧惑迷惘的问道:“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补偿你?”
“不,你不用再偿还什么,在我身边就够了。”
虽然他的语调还是那么柔和,但荧惑察觉出他似乎不太高兴,是为了她不够完善的生育能力吗?
荧惑没由来的想哄他,让他高兴一点。
“我愿意冒险,这一次,你不必拿我家人的安全要胁,我也心甘情愿……”她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意。“况且,十多年过去了,我的身体早就康复了,说不定是当年那位大夫太小心了。”
“你可以拒绝我。”连晨曦打断她的话,“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就今晚,现在,你可以说不,然后尽快处理掉肚子里的危害。”
他们的孩子是危害吗?荧惑皱起眉,不满意他的说法。
她转身仰望他闭目的平静脸庞,万分在意的说:“你说过,娶我是为了让我生下你的孩子。”
“我娶过不少女人,她们也生下几个孩子,但是都死了。我以为你不一样,但如今,你爹娘说你也会有危险,没人可以向我保证你能够幸免。”
“我可以保证。”她踮起脚尖,抬手覆盖住他的眼皮,使他即使张开眸子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有多么温驯。
这个男人,重视她到宁可不要孩子也要保证她的安全,这份情意,她如何能抗拒?
“我相信……你对我的……情意,我……我也想回报你。”荧惑的声音有些沙哑,覆在他眼上的手微微颤抖。
即使他看不见,她仍低着脸,无法正视他。
她愿意为他冒险,心甘情愿为他生下两人的骨肉,不在乎有危险……她对他情感的回应,切实的传达到他心底,带给他强烈的悸动。
只是他静默了,不动也不语,毫无反应的模样令人慌乱,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悸动。
荧惑无措的收回手,鼓起勇气打量他,不料,他的眼睛霍然睁开,眼里的灼热火焰猛烈的向她席卷而来。
她险些脚软,正欲闪避,冷不防他的手伸过来,按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迫使她再次与他目光交会。
“别这样。”若在以前,她肯定一拳打得他吐血;而今,却连抗拒的话都说得软绵绵。
他眼中的柔情太浓烈,带给她溺毙的危险,那比丢掉性命还要令她惶恐无措。
“看着我都不敢,你要怎么回报?”
荧惑瞪着他,连晨曦回以一笑,仿佛在嘲弄她的孩子气,又像是有所收获的满意。
他知道,她不再无动于衷了,十几年的思念没有白费,他总算能令她开始重视他。
“这样就好……”他闭起眼,手指模了模她的眉。
荧惑皱着眉,觉得他还是不快乐。为什么呢?他到底要她怎么做才会开心?
“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连晨曦离开她身边,走向门口。
荧惑赌气道:“还考虑什么?我已做出决定!”
他的脚步一顿,停留在门槛前,平静的回她一句:“我……无法决定。”
“你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别婆婆妈妈的,真这么为难就听从我的意思去办!”
连晨曦苦笑。他这一生只为了她的安全、她的喜恶,优柔寡断,愁肠百转,不得安宁,都是为了她,却还要被她嫌弃他不够干脆。
丙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活该要栽在她手上。
在门外徘徊的夜风,吹袭着连晨曦高大的身体。
幽静之中,荧惑听见他的叹息──
“我是想要孩子的,我不说谎,我愿意牺牲一切换取孩子的平安。可是荧惑,你不在我能牺牲的一切里头,我无论如何不想你为此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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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摘星楼的最高层亮起了一盏孤灯。
连晨曦独自回到寝房,桌上仍摆放着属于荧惑的物品。他张开双眼,盯着那些冰冷的东西看,看到眼睛发疼也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