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话语中,柳生醉仿佛真的泛舟江上,悠闲惬意地置身于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波纹如绫,温风如酒的美景中……风舞也许真的是狐狸精,不然她的语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柳生醉何尝不想如此,但是一个寂寞惯了,抱怨惯了的人,如果真的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么是否真的会如向往中美好?而他的美梦中从来没有一个女子……
爱一个需要勇气,改变生活也是。
他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是想到逃避,却从不想改变现实。与自己相比,风舞却实在是一个太勇敢的人,那样一个坚强的女子怎么会喜欢自己?他迷惑,他也逃避……“寂寞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
颜开一走近柳生醉的房间,就又听到了师兄又在念《庄子》,每当他心中迷惑,心神不定时,就总是将这几句翻来覆去地念。师傅死时,继任十方堂主时,他都在念,如今又是为了什么?他为了什么心神不定?
不过这位师兄确实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人,他看起来安静而沉稳,对师兄弟有求必应,对十方堂也是尽心竭力,却总在某个不适合的时机,孩子气地抱怨几句。
虽然他对谁都很好,但是也没有对谁特别亲热,仿佛在他心中有个淡泊的世界,谁也不能走进那个世界……
颜开只沉吟了片刻,就立刻将疑惑抛开。他还有其他有重要的事情!
“师兄。”他出声呼唤。
柳生醉看到颜开时,只见他眼中有着仓皇之色。不等问,颜开就已经开始说出了来意:“师兄,枕霞庄已经收到了黄金绝杀令。”
“那么我们要回去了。”柳生醉安静沉稳地说。
颜开点了点头,目光中的仓皇尽皆敛去,师兄总是淡淡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是每当看到他,却总是让人心安。
“不过,”颜开将手中的一个字条递过去,“十方堂送来了这个东西。”
柳生醉展开一看,眉头深深地皱起,怎么会这样?
“师兄,封十七还等在外面。我看他很急,出了什么事情吗?”
柳生醉没有回答颜开,却向着外面沉声说:“十七,进来!”
“是!”一声答应,立刻从门外进来一个圆脸的孩子,颜开知道,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个孩子,但是能成为十方堂的十七分舵主,年岁、经历绝对不是一个孩子。
柳生醉没有开口,那个孩子一样的年轻人已经说了起来:“堂主,何二哥让我来问问堂主有什么吩咐?”封十七没有多说,他没有说在接到信息之后,他们如何迅疾地赶到信号发出地点;没有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任何痕迹时,他们是如何的焦急、如何的倾尽全力寻找……他只是如此轻描淡写地问着,因为他明白虽然堂主现在安然坐在这里,但如果不是十万火急,堂主绝对不会用那红色的紧急信号。
一定出了大事情!
“没有任何痕迹?”柳生醉眉头皱得更深,“没有任何痕迹……”
“是的!”封十七答应,“剑所指之处,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十三?”
封十七惊讶,“十三哥也在那里?”
封十七的表情已经说明十三和樊如星都不在那里!
十三人虽率直,但不是鲁莽,既然已经发了求救信号,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何况他身边还有伤重的樊如星!
那么他们发生了什么?
柳生醉心中升起了不祥,而这些和风舞有没有关系?“十七,传下令去,全力保护枕霞庄,寻找十三,还有龙隐山庄的樊如星。”
“是!”封十七立刻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心中忧急如焚,他们一直以为是堂主出了麻烦,没想到是赵十三!
“那个风舞不是和他们在一起?”颜开有些奇怪,师兄为什么单单漏掉了她?
“风舞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柳生醉叹息,“她昨天到了这里。”他不希望风舞和十三失踪有关系,但一切太巧合了……颜开目瞪口呆地怔在那里。
“我们也要赶紧回枕霞庄。”柳生醉如此说着。
第7章(1)
春日明媚,温风如酒,柳生醉信马而行,却无心美景。此时他懒洋洋的笑容尽皆敛去,昨夜他在寺院各处搜索,却始终不见风舞的踪影,她又消失了,在他听到本来应该和她在一起的十三与樊如星失踪的消息之后,她消失了……
骏马轻车之内,桑柔美丽洁白脸上满是忧虑之色,颜开在她身边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知道小柔听到风舞在这里,肯定会不安,但是如果让她突然间看到那个女子,反而会受到更大的惊吓吧?
桑柔忧心忡忡地抬起眼,向着颜开问道:“你说,赵十三和樊如星的失踪,会不会是风舞……”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似乎为自己如此怀疑有些涩然。
“我不知道,”颜开微微蹙眉,清俊优雅的脸上隐约出现了困惑,“大哥什么也没有说。我不想妄猜。”
桑柔沉默了。
车声辚辚,马蹄踏踏,倾轧着每个人心头的不安。
直到枕霞庄,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枕霞庄朱门高墙,隐隐透出里面的殿台楼阁,翠竹苍松。
华丽依然,但是却异常萧条。
紧闭的大门外,门可罗雀,与不久前的繁华景象相比,可谓是前世今生。
柳生醉下了马,径自拍了拍朱漆大门。
好久,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忠伯满是褶皱的脸出现在门里,他惨然地笑了一下,喃喃着:“终于回来……”可惜话语未完,人已经栽倒在地。他的背上一个血窟窿还在渗出鲜血。
“忠伯。”柳生醉俯身探了探鼻息,发现他已经命归黄泉。
柳生醉踏上两步,想要进去察看,可是又停下了。他转身看向那依然呆愣住的颜开、桑柔,目光中出现了悲悯之色。
不能离开,如果无形堂真要毁了枕霞庄,那么最危险的还是颜开,自己绝对不能离开半步。
颜开茫然地看着,巨大的打击让他清俊优雅的脸如同死人一样惨白。游离的目光向大门内张望,鲜艳的血色染红了他的眼……身体微微晃了晃,颜开险些栽倒。一双冰冷但是镇定的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颜开想要向着那个扶住他的人笑一笑,说自己没有事情,可是涌上来的却是心痛悲伤与无尽的愤怒,满腔悲愤随着一腔鲜血迸涌而出……
“开!”桑柔胆战心惊地叫着,声音中满是痛苦,她紧紧地抱住那幽魂一般的人,害怕一松手,人就消失不见。
柳生醉瞬息之间,掠到颜开的面前,伸手封住了他的穴道,让他昏了过去,如果再看到这些,那么他的精神必定会支撑不了。
正在这时,一队人马倏忽而至,为首的正是在寒山寺见到的封十七。
封十七看到面前的情景,心中一凛,脸色难看至极,他知道自己来晚了。不过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他向着带来的人吩咐:“三人一对,留下一组在这里照看,剩下的进去里面搜索,有任何发现立刻联络。”封十七的女圭女圭脸上有着难得的紧张严厉。
“是!”一众汉子答应着,训练有素地立刻三人一组分开,进入枕霞庄。
“扶他上车。”柳生醉没有看他们一眼,径自对着桑柔吩咐,“我们不能留在这里,我记得十方堂在这附近有一栋宅子,我们去那里等候消息。”
等到颜开被放上车之后,柳生醉又转头嘱咐留下来的封十七:“你请人去那栋宅子先准备一下,我们要在那里休息。还有这里的事情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