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拔出马叉耍耍,一下子又抽出齐眉棍玩玩。因她报名时说了曾习武艺,所以照天威堂的规矩要先试试她身手,再决定让她拜在哪个师父门下习武,因此才带来这等候。
“既然如此,我非得露出我的真功夫,这样才有希望拜武功最厉害的师父!”
然后,当天底下最强的女武师!
一想到自己以后那威风八面的神气模样,蓝钰笑得眼歪嘴斜,迳自快乐地沉溺在想像中,连身后有人进门都不知道。
“嗯哼!”
迸野雄捻著灰白长须轻咳一声,蓝钰这才拉回神思,转身注视他。
“老伯好。”
她敬老尊贤地微笑问好。瞧他一身茂青长袍、仙风道骨的模样,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老伯,您住这吗?”没有半点防人之心的她因为等得太乏味,一见有人可说话便凑上前聊开。“我叫蓝钰,是来拜师学武的,不过要试我武功的师父不晓得在忙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他只是经过……
身为天威堂堂主,试武功这等小事当然用不著古野雄亲自出马,更何况有青出于蓝的孙子代劳,这几年他早已乐得轻松了。
今天他不过是临时起意,想来取件兵器练练一把快生锈的老骨头,没想到却撞见这么样的小泵娘。
已届耳顺之龄的他见多识广,女扮男装的姑娘他也见过一些,虽然眼前这位举手投足的确有几分男儿豪气,不过眼尖的他还是一眼就瞧出她是女儿身。
“你不是乌县的人吧?”他等她说完了才开口问。
“不是。”她好奇反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乌县几乎没人不认得我这个‘老伯’的。”他拂须浅笑。“老朽的确住在这,因为我就是天威堂堂主,古野雄。”
完了!
蓝钰一听完,嘴张停大大的!她一直以为当过将军的古堂主肯定像村尾的屠夫老张一样,高大魁梧,臂膀上还满是累累肌肉,一双眼更大如铜铃,一瞪就能教人心生畏惧。
结果,她竟然把人家堂堂大堂主当成过路闲人,还“老伯”、“老伯”地直叫个不停,这下肯定留下极差印象,说不定人家还不收她为徒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就是--”
“不打紧。”古野雄以手势示意她宽怀。瞧她手中握著齐眉棍,便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会耍棍?”
“嗯!”她自信满满地点点头。“耍得可好了,在我们村里只要我说我是第二,绝对没人敢出来说他是第一。”
她从小拿木棍和男孩子打架打到大,一次也没输过,这可不是她吹牛。
“有趣。”他微领首。“那么,你就要套棍法让我瞧瞧。”
“是。”
一得令,蓝钰立刻抡起齐眉棍,棍棍势夹劲风,力道十足,招招俐落敏捷,震风有声。
迸野雄面露些许诧异,瞧她扎步稳当,颇有架势,分明就是个练家子,在世俗一律反对、排斥女子习武的今日,她能习得这一身武功倒是难得。
“还不错吧?”舞罢棍法,她也老实说:“我觉得我的棍法和拳脚功夫已经不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学剑法,而且我想指定师父。”
“指定?”这说话直爽的小妮子让他备觉有趣。“你想指定谁?”
“古淮天。”
迸野雄会心一笑。想必这女娃儿是看上了他那才貌兼备的孙子,才女扮男装来接近他的吧?
“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指定由他教?”他倒想听她编些什么理由。
“因为那天我看到他在市集上捉贼,拔剑之迅速让我连看都没看清。”
她放下齐眉棍,从武器架上抽下一把长剑,学起古淮天当日拔剑之姿。
“我想,他剑法一定很好,我那么聪明也一定学得成,说不定还会青出于蓝呢!”
她是认真的。
迸野雄瞧见她舞剑时那熠熠发光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是完全想错了。
这女娃儿是真心想学剑法,在她眼里恐怕只有高湛武术,根本没注意过任何男人吧?
有趣!这直率的小泵娘还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只可惜,收她在天威堂,只怕还是会有诸多不便,毕竟这里男人太多了。
他深感惋惜地叹口气。“你的武功底子的确不错,也看得出你是诚心要学武,只可惜依咱天威堂的规矩,我们是不收--”他转念一想,就这么戳破她是女儿身,而以这个理由拒绝,她一定不会死心,得另找个能令她知难而退的法子才成。“呃,我们不收资质太差的徒弟,尤其淮天的要求更是严格。这样吧,如果你能打赢我所教出的徒弟,我就考虑让淮天收你为徒,否则,就请你另觅名师。”
蓝钰觉得有点怪。
连那些黄口小儿都能进天威堂学武了,怎么她还得先受测验再说?
“好吧!”她猜不透,干脆先答应再说。“跟谁比?比什么?”
“呃……”
“哇--”
迸野雄正拂须思索人选,方亢恒突然像被人由踹了一脚一样,跌进门里惨叫一声。
“方亢恒?”他皱眉望著徒弟。
“师父。”
方亢恒尴尬起身,一边干笑一边忙拍去衣上灰尘;而蓝钰瞧他那狼狈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那个……我在外头全听见了。”方亢恒手往门外一指:“少堂主说,由我跟这位小兄弟比试,他再决定要不要收他为徒。”
“淮天说的?”
迸野雄朝外看去,这才瞥见纸窗外有个背倚窗墙的修长身影。
他捻须浅笑。看来方亢恒肯定是突然被他孙子给踹进来的。
“淮天,你也进来。”
纸窗外的身影动了一动,不一会,古淮天真出现在门前。
“爷爷。”
迸淮天身著元色绸衫,腰间佩了把铜宝剑,来到祖父面前躬身请安。
“你……要不要再仔细看一下那位‘小兄弟’?”
迸野雄好意提醒孙子,也有些诧异一直拒绝正式收徒的他怎么会突然插手起这件事来。
“我看得很清楚了。”
迸淮天回答完便走到二师弟身旁,伸手朝这故意向祖父暗示他在门外的“叛徒”肩上重重拍下。
“就比‘他’擅长的棍法,倘若‘他’能击中方亢恒一次,我就考虑教‘他’剑法。”
“就这么说定!”
蓝钰立刻抽起方才自己才使过的齐眉棍,一脸势在必得的神情。
“来吧!”
她脚一踢,原本立在她身右的长棍飞起,她双手一握,长棍直指方亢恒,无惧气势让古野雄在旁看了也不禁赞叹。
“来就来!”方亢恒也从武器架上抽下一长棍:“看招!”
蓝钰怀抱必胜之心,方亢恒则不想在师父面前落败,两个人棍来棍往,毫不相让。
迸野雄和古淮天祖孙俩站在一旁观战,淮天面色凝重,目不转睛盯著两人比试,一点也不晓得祖父正以饶富兴味的眼神凝视著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打得真不错!”古野雄用只有他们祖孙俩听得清楚的语调说:“真是块练武的材料,只可惜是个小泵娘,对吧?”
“姑娘又如何?彩君不也是女的?”
迸淮天平静回答,毫无惊愕之色,也等于承认了他早知道蓝钰是女扮男装。
“那不同,彩君是你师父的独生爱女,承袭家传武功是理所当然,但这小泵娘又不是我们古家人。”
没几个人知道,古淮天除了自小苞随祖父习武,还曾因缘际会得以拜高人为师,学了一身精湛剑法,也因此他虽然帮忙处理天威堂事务,偶尔也指导一下大家,却不轻易收徒亲自传授,免得收了劣徒自找麻烦又有损师门名声。
迸野雄不再用言语试探他心意,反正他泛红的耳根已经悄悄泄了密,找了再正当的理由也瞒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