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挑眉尾。“没有?男儿有泪不轻弹,没事你怎会一个人躲在这哭得如此伤心?”
“我……我只是突然有点想家而已,真的没事。”她总不能坦言自己是在吃公主的醋吧?
“你想家,就请假回家一趟看看,没必要躲在这里哭啊。”他顿了一下。“难道是林总管不批你假?”
她连忙摇头。“不是。其实我老家已经没人了,我不是想回家,只是……只是想起我已死的爹娘,一时悲从中来而已。让将军您看笑话了。”
拓里拍拍她的肩,跟着在她身旁坐下。
“我可以体会你思念亲人的痛苦,不过逝者已矣,你别再多想了。”他淡笑说:“况且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样成何体统?我听说府里很多婢女全钟情于你,要是让她们瞧见你一个大男人那么爱哭,小心把她们全吓跑了。”
月笙绯红了脸,一群女人喜欢可教她伤透了脑筋,她还巴不得能吓跑她们呢!
不过,他怎么还能如此悠哉游哉地坐在她身旁呢?难道没人通知他公主来了吗?
“呃……”她实在不想破坏眼前两人独处的时刻,但为了他好,又不得不说:“将军,你待在这里没关系吗?你知不知道仁王爷和--”
“就是知道他们来了,我才来这避难啊。”
“避难?”她一脸茫然。
他双肩一耸。“叫我领兵打仗可以,要我去奉承巴结我做不来,人是我爹邀来的,由他接待就行了。”
“这样没关系吗?毕竟人家贵为王爷,而且--”月笙微敛眉,落寞低语:“而且,他或许是你未来的岳父大人。”
“岳父?”他冷笑一声。“别人不知道,但你该知道,我的岳父早死于九年前的一场船难中了。”
月笙明白他的意思,感动虽感动,却又不免好奇问他。
“可是将军,你不可能为了月笙终生不娶吧?”他可是重家独子呢!
拓里老摇头。“虽然我对月笙终生无法忘情,不过就算我不在乎成不成亲,我爹也不会放任我的,但是我想再多等月笙几年,我努力立功扬名只为了能让她得知我的消息,借此可以找到我,但是如果到我三十岁时她仍旧未出现,我只能相信她不是已死,就是已嫁为人妻,不能履行与我的婚约了。”
“她绝不会改嫁的?”
月笙激动地反驳,直到看到拓里有些愕然的眼神才惊觉自己太激动了。
“我……我是说依我对月笙的了解,她是绝不会做出有违誓言的事的。”她连忙为自己打圆场。“小时候我和月笙不管有什么约定,她从来都没食言过,真的!”
拓里望着她浅浅一笑。“又一个傻子。”
她皱了一下眉。“你不相信?”
他摇头浅叹。“我相信,但我宁愿她是另嫁他人,也不希望她是真的已死。你为了生死未卜的儿时玩伴可以如此激动地维护她的声誉;而我为了生死未卜的未婚妻也常跟我爹顶嘴,我们俩不是傻子是什么?”
月笙弯唇笑出,她好喜欢长大后的里哥哥,她比小时候更想当他的新娘了!
“竹生,你该不会在小时候也很喜欢月笙吧?”拓里半开玩笑地警告他:“她可是我的未婚妻,你可别对她有非分之想,朋友归朋友,你若想跟我争月笙,我可是会跟你拼命的。”
他一手勾住她的脖子“警告”,一手握拳往她的头顶转,就像好友般戏闹。
月笙红了脸,明明知道他是真把她当男的,可是如此亲密嬉闹还是让她心儿不受控制地蹦蹦狂跳。
也许……她可以把实情告诉他了吧?
既然他喜欢“竹生”这个朋友,应该也不会讨厌“竹生”变成“月笙”吧?
她唇边挂着甜蜜微笑,现在她只欠缺一点点勇气,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
“什么,你要去从军?!”
不夸张,昭芹真的是从椅子上吓得摔下来,摔得可疼了!
“好痛……姐,你是发烧还是发疯啊?”她揉着爬起来,瞪大着双眼再问一遍:“你有没有说错?你说你要跟着姐夫去打突厥
兵?!”
月笙用力点了点头,一脸的慷慨激昂。
昭芹一手覆额,觉得自己快昏了。
“我看你是为爱发狂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女的啊?”
“我知道这个念头很疯狂,可是……”
“何止是疯狂!简直就是不要命了嘛!”
“可是我担心他啊!”月笙如碧波清明的眼瞳里深情涌动。“我听说这是场硬仗,不好打,突厥兵个个凶猛残暴,杀人不眨眼的。”
“那你还去?”昭芹用双手圈住她脖子。“凭你呀,别说杀敌,人家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扭断你脖子了,连刀枪都不必用,你干嘛急着去投胎呀?”
“我只是想留在里哥哥身边。”
“是喔,然后他要是不幸为国捐躯,你才好立刻自刎殉情对吧?”
“他不会死的!”她咬住下唇,幽幽接语:“不过……如果他真有个万一,我一定会立刻陪他去的。”
“我就知道……”昭芹颓丧地垂下双手。“姐,你有没有想清楚呀?当兵打仗是男人的事,从没听过有女子从军的,这意味着你要一直以男人装混在男人堆里吃喝拉撒睡耶!这也就算了,但洗澡怎么办?跟男人一起洗呀?打仗不是三、五天就能解决的事,你打算一直都不洗澡、不更衣呀?”
月笙低覆的长睫眨扬。“无论什么问题,终能有办法解决的,到时候我自然有方法。”
“乱来的一直是我,什么时候你也染上我的恶习啦?”昭芹深深怀疑是自己带坏了她。“不行,我要去跟姐夫说,只有他的话你才会听了。”
“昭芹!”
月笙快她一步拦在她俩共住的房门前,张开双臂不让她开门。
“昭芹,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认真的!”
昭芹点点头。“是啊,你很认真地在说疯话!”
月笙并没有生气,但她灵秀娟丽的粉脸上有着不容改移的坚决。
“你听我说,我是为了里哥哥才留在将军府,就像你说的,打仗不是三、两天就回得来,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有可能,我没有办法在见不到他的情况下继续假扮男人待在这。我们已经分开了那么久,我连一刻都不想离开他,如果他真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我会恨死自己没能跟着他;如果他打了胜仗回来,也许皇上会下诏赐婚,要他迎娶公主,到时我也不晓得自己是否还能留在他身边,只要能跟他多相处一天我就想多争取一天,你能懂我的心情吗?”
月笙一口气将自己的心意清楚说出,昭芹看着她,良久之后才无奈长叹。
“我懂你的心情,却不懂你为什么不干脆跟姐夫坦白你的身分?难道你也认为他不会认你吗?”
月笙摇摇头,唇畔浮起一抹温柔笑靥。
“他认的,而且他会立刻迎娶我为妻。”
“那不就好了吗?”昭芹更加不解。“成了亲,你就不必再扮男人,可以光明正大待在这等他凯旋归来,用不着再假扮男儿成亲啦!”
她又是摇头。“他想娶我,童伯父必定会极力反对,但是我相信里哥哥肯定会坚持到底,可是成亲后他出征途中一定会不时挂心我在家里的情形,担心我受欺负,我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昭芹提醒她:“纵使你现在不表明身分,到时皇上赐婚把‘将军夫人’的位子赐给别人,你也没关系吗?”
月笙凄然苦笑。“到底该要他遵守婚约娶我?还是为了他的前程着想,我默默退出,让他去迎娶皇亲国威?老实说,我一直在这之中犹豫不决,所以我决定听天由命,如果我这回从军还有命活着回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