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义好不好?”殷武开口,“怀念这孩子的父亲,义正。”
“这名字不错。”方亚月附和,“既好听,又有意义。”
“哎哟!”陈及第夸张的叹气,“那当然啦,所谓夫唱妇随嘛!小师父的意见就是大姊的意见。”
“我喜欢这个名字。”小美红了眼眶。“怀义,就叫他怀义吧!”
“名字取好啦?”夏群秀端着油饭和红蛋出来。“那正好,过来吃油饭吧!小美,孩子我帮妳抱,妳也去吃一点。”
“我好像来得太晚了?”梁静到时,一群人已经将油饭一扫而空。
“厨房里还有一些油饭,我去拿。”夏群秀把孩子交还母亲,转身往厨房走去。
“爸……”方亚月凑到父亲身边,“你不去吗?”
从殷师娘第一次到她家武馆时,她就发现了,她娘只要遇到她爹和殷师娘同时出现的场合,第一件事就是闪人。
她爹虽然平时对她娘唯命是从、疼爱有加,但那段陈年旧怨的原因传遍整个村子,她娘心里当然不可能没有疙瘩。
丈夫多年来始终对另一个女子念念不忘,有几个女人受得了这种事?她娘之所以对她爹这么凶悍,八成也是由此而来--发泄说不出口的不满。
“我去?不如妳去。”方重山不敢去找死。“妳知道妳妈,她舍不得凶妳,对我就一点也不客气。”
“爸,你说这什么话?要不是你对你小师妹一直念念不忘……”
“停!”方重山吹胡子瞪眼,“我什么时候对小师妹念念不忘了?”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
“再停!”他按着额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的女儿。“连妳们娘儿俩都这么想?”
“大姊她爸,不只大姊和大姊她妈这么想,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陈及第最爱凑热闹,忍不住插嘴。
“天啊!”方重山捶胸顿足,“我说过了,我和那个混小子的恩怨和小师妹没关系,为什么没人相信!”别人不相信就算了,居然连他的亲生女儿都怀疑他。
“我相信。”只有一个人说相信,那个人正是梁静,“师兄的性子倔傲,从来不服输,可在大嫂的面前,却是她叫东不敢往西,要他坐着不敢站着,若不是爱到了骨子里,怎么做得到?是不是,师兄?”
方重山黝黑的皮肤浮起一抹红。
“废话!”他轻骂。
看见走廊暗处一抹阴影微动,梁静微笑着继续说下去,“十七岁那年,我和师兄比武,他一点也不肯让我,后来我输了,生他的气,他也倔着性子不肯向我低头。老实说,除了大嫂,我真没看过师兄向任何人低头的样子,一个男人只有面对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时,才能把所有的自尊都抛开……”她顿了一顿,再看了看走廊。“大嫂,妳应该最明白师兄对妳的心意。”
偷听被抓到,夏群秀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出来。
“我……”
梁静走过去,执起她的手,“大嫂,将来我们就是亲家了,多亏妳把亚月教得这么好,我才有这么棒的儿媳妇,我真要谢谢妳。”
“哪里,你们家殷武也不差啊。”夏群秀是个大而化之的人,心结化除了,一下子就把方才的尴尬抛到脑后。“我们家亚月能找到这样的如意郎君,那是她修来的福气!”
“别这么说,我们家殷武很死脑筋,不知变通,将来还要麻烦你们多担待。”
“我们家亚月笨手笨脚的,我才想说希望你们不嫌弃呢……”
“看来这下子妳跑不掉了。”殷武笑着在方亚月耳边说。
“是你跑不掉了才对吧,小师父。”她窃笑。算起来是她占到便宜。
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我没想过要跑。”
“我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
那端,两位母亲还在互相夸奖对方的儿子和女儿;这厢,一对爱情鸟沉浸在爱河中。
空气中到处是幸福的味道。
武馆外头,一个孤零零的老人,站在围墙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笑语,很有一种被排挤的感觉。
一个礼拜之后,殷海青想开了。
其实他和师兄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会赌气这么多年,都是为了阿静,现在既然已经搞清楚了师兄没有染指他老婆的意图,这气也就不用再斗下去了。
只是……他这个老脸拉不下啊!
殷海青已经在武馆外面徘徊了有三十分钟之久,始终鼓不起勇气踏出第一步。
他之前那样对他们,万一师兄或是那个方家女孩拿扫把赶他出门怎么办?他百分百肯定儿子和老婆不会帮他的!
说起来都是他自作孽,被怒气冲昏了头,才会落到现在这种田地。
儿子不要他、老婆不理他,好惨啊--
“汪!汪!”忽然手中链子一紧,伯爵兴奋的冲了出去。
“啊--”方亚月又被扑倒在地了。“伯爵?你怎么在这里?”
“伯爵,坐下!”殷武发出命令,伯爵这次却不理他,继续“摧残”被摊平的方亚月。
连狗也背叛他……凄凉的感觉袭上殷海青心头。“伯爵,回来!”他大吼。
伯爵犹豫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地上的人儿,转身踱回主人身边。
“妳没事吧?”殷武拿着手帕细心的为她擦拭脸上的口水。“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方亚月接过手帕,胡乱抹了两下,就赶快迎向殷海青。“殷叔叔,您怎么来了?进来坐啊,阿姨也在里面。”
“爸,”殷武也靠了过来。“要不要进去坐坐?”
殷海青清了清喉咙。
“我带狗来散步。”根本是答非所问。
这只是一个借口,两个晚辈心知肚明,但没人拆穿。
“那您走了这么远一定累了吧?”方亚月接口,“进来喝杯茶吧?”
“嗯。”
她绽出笑容,“小师父,你陪着殷叔叔,我先进去准备。”说罢,她轻快的跑进屋子里,伯爵也跟了上去。
“爸,走吧。”
这是殷海青第一次踏进方家武馆,他作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
“刚刚那个女孩儿……”他有些难以启齿。
“亚月,”殷武静静的道:“她叫亚月。”
“喔……我以为她会……”轰他出门或是不理不睬什么的。
“她不是这种人。”殷武知道父亲想说什么。“她一直希望您能接纳她,也希垩您和方伯伯能和好。”
殷海青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现在他才发现,儿子的确是变了……不,不能说是变了,该说是恢复正常了。自从那次枪战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儿子像个活死人一样,眉间紧锁着浓浓的忧郁,但现在却不同了。
这都是方家女儿的功劳吧?
他和阿静试了好久都没办法让儿子跳月兑好友惨死的悲伤,这个女孩却在短短时间内办到了。
看来她真的是儿子的真爱。
案子俩走进客厅时,里面已经排好了阵仗,全员到齐。
所有人把目光一致集中在方重山身上。
“爸?”方亚月用手肘顶了顶父亲,“记得你刚刚答应过我什么?”
“来者是客。”夏群秀也低声提醒丈夫,“想想你女儿的将来,别坏了大事。”
方重山心里其实是千百个不愿意。
凭什么要他先低头?错的人又不是他!但是左有女儿恳求的目光,右有娘子警告的眼神,他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乖乖端起茶,走向师弟,逼自己在极限之内挤出礼貌的声音道:“请喝茶。”
两个吵闹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对望着,所有人全都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