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妙希蓦然想起在谢家的那一夜,杨念宇曾经说过自己的身世。
他是怎么说的?
孩子的爹娶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但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是他的。
如此一来,一切都兜起来了。
他就是那个孩子,而她,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婴孩。
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谢家小弟迟疑开口,“真正的继承人应该是他耶?”
叶妙希僵硬的点头,不是因为获悉自己不是继承人,而是再次看清自己是个多么愚蠢的大傻瓜。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根本不是真正的继承人,他才是叶家血脉,才是有资格继承的那个人。
但他不但没有因为当年他父亲选择她们母女俩而抛弃他们而怨恨她,反而处处帮助她,尽己所能让她能名副其实,即使在她那般恶毒的指控他想谋夺财产时也不曾改变。
她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她竟这样伤害他、践踏他的心,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她必须将他应得的还给他,但她害怕她再也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错。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
“你绝对不会相信,我有了谁的消息。”那端,刘彦旭兴奋的声音传来。“我找到他了。”
*
日升东方,暖阳洒落一室,窗外传来鸟语,叫醒屋子的主人。
一抹身影由卧室转出,来到厨房煮了一壶咖啡,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端著早餐赤脚走过木造长廊来到露天阳台,坐看山色。
远方山头云雾缭绕,初阳映照出点点金光,这是杨念宇过去这三个月每日看的景色,但不管看了几遍,依然不减当初的感动。
这儿是位於中部山区的度假木屋,原本是民宿,后来因为经营不善而出售,杨念宇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
他一直很喜欢山区的宁静。山中无岁月,不似都市繁忙紧凑的步调,在这儿时间仿佛静止,他常常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自从三个月前离开叶家之后,他便一个人来到这儿,这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连报纸也没有,可以说是真正的与世隔绝。
他每隔一个礼拜会到离这里有一个小时路程的小型市集采买食材和日用品,其他时候则大多在山问散步,或到后面的小庭院照顾花草。
这种生活过不长久,他终究必须为生计打算,但现在他不想考虑将来,只想待在这山间乐园寻求心灵的平静。
他往后靠向躺椅望向远方,不禁又想起始终挂心的人儿。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他曾经数度想要回去找她,但最后终究都被压制了下来。
她不相信他!
扁是这一点便令他打了退堂鼓。
有时乍夜梦回,他彷佛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手指还能感受到那一夜两人紧密结合时她肌肤的温度。
回忆令人难以忍受,那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著他,但不回忆更是残忍,因为藉著回忆,他至少还能拥有她。
他闭上眼,终究无法阻止那些画面再度回到脑海中。这三个月里,他似乎除了想她之外,什么事也没办法做。
突然,感觉一道阴影遮住阳光。
杨念宇缓缓睁开眼睛,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就站在他面前!
他猛然坐直身躯,伸出手确认眼前的人儿究竟是真实的存在,或是思念错乱而产生的幻影。
是真的!
叶妙希顺势坐在他的腿上,两人目光相锁,久久没人出声。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半晌,他沙哑的开口。
“是刘大哥帮我找到的。”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表情,“他有个朋友认识这儿原本的主人,知道你在半年前买下了这儿,所以我们猜你会在这里。”
杨念宇双眸一黯。“他也来了吗?”
“没有,我叫叶家的司机载我来的。”
语毕,又是一段极长的沉默。
叶妙希忐忑不安的低垂著头,等著他大发雷霆,但等了好一会儿,他什么也没做。
他既没有热情的欢迎她,但也没有将她推开、大声怒骂。
她鼓起勇气,小小声开口,“我已经知道了……关於你的身世。”
“是吗?”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惊讶的成份。
杨念宇并不意外。他从未刻意隐瞒,但也不想大肆宣扬,他的身世从来不是秘密,只是没有人感兴趣而已。
真的有心,很容易就可以查得出来。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太晚了……”她咽了口口水,艰难的道:“你愿意原谅我吗?原谅我那些恶毒的指控?原谅我不相信你?”杨念宇没答腔。过去这三个多月来,他不只一次想过她会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她错了,她相信他,她爱他,但是他没想过自己该怎么反应。
而且,她没提到爱这个字。
叶妙希难过的望著他冷淡的表情嗫嚅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份的事。”说著,她欲起身,一双大掌立即沉沉压住她的肩头。
“你来这儿只为了求我原谅?”
“那是其中之一。”
“另外的是什么?”
“把你应得的还给你。”提到这件事,叶妙希的语气轻快了些。“你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叶家的财产是属於你的,我要把它还给你。”
杨念宇总算正眼瞧她,但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大吃一惊。
“不,我不是。就法律上而言,你是婚生子女,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依然是继承者。”
“可是……”叶妙希有点乱了方寸。“你才是真正的叶家子孙啊!那本来就是属於你的。”
如果刚刚他说的话令她吃惊,现在他说的话更叫她惊骇。
“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现在更不可能改变主意。”
她惊得要站起身,他又把她压了回去。
“我说过那是属於你的,”他淡淡道。
“但那明明不是我的。”她拧眉,“我不能拿定原本该属於你的东西。”
“那就随便你要送人或捐出去吧,怎样都无所谓。”
“为什么?”她好生不解。
环绕她腰问的手臂缓缓收紧,他将头搁在她肩上,望著远方山色,沉默许久才道:“这很难解释。”
“我们多得是时间。”
杨念宇闻言微笑。
他喜欢这句话。
“简单的说,血缘是无法选择的。”他静静开口,“我和叶家的联系在我爷爷死了以后便完全断了,而我完全无意让华康集团使我和它再续前缘。”
她想了一会儿,似懂非懂。
虽然他曾说过不恨他的父亲,但是……其实很难不恨的吧?也许他已经看开了、放下了,但终究不可能毫无疙瘩。
“就这样,没别的了?”见她迟迟不再开口,他终於忍不住追问。
叶妙希茫然的望著他。
“你没别的话要说了吗?”他扬眉暗示。
她想了好久、好久才道:“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杨念宇瞪著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伸手摇晃她,逼她吐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来的冲动。
“你的表情好可怕。”她瑟缩著身子,“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他没好气的说:“可能在这儿开个咖啡馆什么的,当个山居老人吧!”
“喔。”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可以算我一份吗?”
闻言他心中狂喜,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怎么?你放著华康集团董事长不做,宁愿来深山里当个咖啡馆小妹?”
“只要能在你身边,当小妹胜过做董事长……”她愈说愈小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你说什么?”他故意装作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