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除了怒气,更多的是伤心。
一想到她的亲爷爷和所爱的男人联合起来算计她,内心的悲痛几乎令她无法承受。
真是讽刺啊!他们老是口口声声要她提防外人,结果算计她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叶老爷子就算了,反正她对他没有好感,更无感情,纵然真相丑陋,最多也只是心寒,但是杨念宇却不同……
她是这么相信他,但她对他而言,却只不过是一个取得财富的钥匙。
没有什么比这更伤人的了!
“妙希?”谢文婉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叶妙希坐在房间里,茫然的看著墙壁,没有任何回应。
自从三天前她回到谢家之后,便一直维持这个姿势,除了盯著墙壁,不说话也不动,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斑驳的壁纸更有趣的东西。
谢家人当然担心,也曾试著询问,但得到的回应通常只有一个——像断线珍珠一样不停滚落的泪水。
几次下来,终於再也没有人敢开口。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经过讨论,他们决定让自小和她感情最好的谢文婉打前锋,最起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的乾著急。
“妙希!”谢文婉摇晃著她纤弱的身躯,“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让我们替你一起拿主意啊!”
叶妙希转头看向表妹,不一会儿,眼泪便掉了下来。
“别哭、别哭!”谢文婉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面纸盒塞进她怀里。
她不记得表姊有哪时这么伤心过?她的个性向来倔强,也非常坚强,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最近这几天她却变了个人,动不动就掉眼泪。
谢文婉无奈的坐在原地,思索著该怎么开口才不会再惹表姊伤心,可却一筹莫展。
突然,谢家两兄弟从客厅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表姊,你快来看!”
叶妙希哪里理会他们,一个劲儿的擦著眼泪。
“你们别烦。”谢文婉起身赶他们走。“走开!”
“你来看啦!”两人不由分说,一人一边架了人就走。“电视里有表姊的新闻耶!”
闻言,谢文婉甩开他们,三步并两步的冲到电视机前。
画面中记者站在华康集团总公司高耸的办公大楼前,满脸笑容的说:“根据叶董事长身边的人透露,叶小姐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新郎就是叶董事长的秘书,两人是日久生情,恋爱结婚。
“不同於一般豪门通常会希望透过商业联姻壮大企业规模,叶老爷子表示,孙女的幸福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大姊,表姊会那么伤心是不是因为被逼著嫁人啊?”谢家小弟小小声开口问。
“记者说的新郎,是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男人吗?”大弟也跟著抛出问题。
她没有回答,立刻回到房间拖著叶妙希出来。
罢刚那则新闻已经播完,她转了好几个频道才又找到。
叶妙希脸色苍白的看完报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他们居然还不放过她?
愤怒排山倒海而来,她忘了伤心,身子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
他们胆敢这么做?不理会她的意愿擅自发布婚讯,当她是个棋子一般可以随意摆布。
作梦!
她宁可死也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叶妙希一阵风似的冲进房里,没多久,里面传来东西落地及尖叫声。
谢家三姊弟面面相觑,都搞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
久久,小弟才耸肩道:“最起码表姊不哭了,应该算好事吧?”
三天后的夜晚,谢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开门的谢文婉在看清来人是谁后,不禁愣住了。
“我是来找妙希的。”杨念宇礼貌的朝她点头,“我可以进去吗?”
“不行!”她想也不想就拒绝。“妙希不在这儿,她没回来。”
他明知她说谎,但没有刻意戳破,换了个说法,“我有重要的事要找她,请让我见她一面。”
谢文婉开口准备拒绝,背后却传来一阵冷冷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杨念宇的目光越过谢文婉落在叶妙希身上。
“可以私下谈吗?”他的声音里有著浓浓疲惫。
叶妙希仔细观察他,这才发现,他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
饼去,不论何时何地,他的外表始终光鲜亮丽、一丝不苟,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像是有好几天不曾阖眼。
他的头发凌乱、神态疲态,始终笔挺的西装也多了许多绉摺。
突然间,她忘了自己还在生他的气,忘了不久前她还诅咒他和叶老爷子一块下地狱,忍不住必心的问:“你的脸色很差,发生了什么事?”
杨念宇当然也察觉了她的转变,表情复杂的看著她。他竟然曾经以为她会因财势改变,如今眼前的她,和他们初识一般纯洁善良,即使生他的气,也不忘关心他,不懂得欣赏她,是叶老爷子的损失。
“你爷爷过世了。”他语带哽咽的说。
*
叶妙希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叶宅,一切又是怎么结束的。
叶老爷子过世的消息带给她不小震撼。
即使她从未喜欢过这个老人,即使对於他的逝世她很难说得上哀痛,但毕竟血浓於水,不管如何,他到底还是她的爷爷。
丧礼由杨念宇一手包办,比起她这个名义上的孙女,叶老爷子过世带给他的打击似乎比她还要大。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他们一老一少间的情谊,虽然名为主雇,但实际上却比家人还要亲近。
从叶老爷子完全不顾她的意愿硬是为两人许下婚事,只为了让他能经由她合法得到他的企业王国就可得知。
叶妙希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现在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人都死了,再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站在灵堂旁,听著参加公祭的人空泛的安慰言词。
在这种时候,她应该哭吧?但她毫无泪意,只觉得感伤。
叶老爷子辛苦一生、孤独一生,临终什么也带不走。那些叶家的亲戚表面上装得伤心,私底下真正关心的却是自己能不能因此得到利益,如果能,又是多少的利益?
这就是你要的吗?她抬头看向老人的相片,在心中默默问道:这就是你选择的人生?
老人不可能回答她,她却觉得这一切份外可憎。
杨念宇自始至终都站在角落,一言不发的看著一切。
他消瘦了许多,从叶老爷子过世的那一刻起,他几乎没有好奸休息过,一方面要安排、准备丧礼,另一方面又要尽力辅助她稳住鲍司的情势。
但比起身体的劳累,叶妙希知道让他如此憔悴的真正原因是老人逝世的打击。
他从未掉过一滴眼泪,至少在人前不曾,可是她清楚,若说这儿有哪个人是真正为叶老爷子过世而伤心的,只有他。
出殡车队长长排开,一路上许多媒体记者尾随,林素满等一群人在摄影机前夸张得哭得死去活来,吸引了所有镜头注意。
然而,她的目光始终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他没有掉泪,甚至没有表情,但那憔悴颓丧的背影却令她鼻酸。
天怱地下起了细雨,没多久,雨势变大,雨水倾盆而下。
雨淋湿了杨念宇一身,他仰起头,任雨滴拍打脸庞,让隐忍许久的泪水藉著雨势的掩护,放肆奔流。
*
浓浓乌云遮蔽了月。
叶妙希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阖眼。
饼去几个月,她的生活犹如一出高潮迭起的戏码,当她离开叶家时,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短短几天,叶老爷子的遽然逝世却让她再度回来。
她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不可能再逃离这个地方了,尽避叶老爷于无意,但他控制不了的变数却让她成了货真价实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