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开朗得令他光看她的笑便觉得刺眼。
屋外狗叫声又起,他拧眉,瞪着干净如新的稿纸,很痛苦的体认到他不能放那个女孩一个人在外头。
这四周到处都是野狗,他平日虽有喂养,但是难保牠们不会攻击人类。
“妈的!”
他丢下笔,旋身走出书房。
被迫做下这种有违自己意志的决定令他非常生气,脸色也比刻意伪装的凶狠难看百倍。
这样还吓不走她的话,他不知道有什么能?
韩榆拉开大门,粗声命令,“进来!”
原本将自己缩成一团以抵抗冷冽寒风的梁依璃,闻言大喜,毫不犹豫的提起行李,踩着轻盈的脚步滑入室内。
“明天妳就得走。”
她转过身,张着一双无辜的大眼。
“可是,韩老师,我真的觉得你有请一个助手的必要,这里不像人住的地方,倒像个狗窝。”
他闻言痛骂,“我喜欢住在猪窝里,要妳管吗?”
“那可不可以至少我的房间,我能自己稍微整理一下?”
“妳明天就走!”
他带着她穿过客厅,到处堆满书和垃圾,她左闪右躲,很是佩服他穿梭自如的功力。
“我很能干的。”梁依璃一边注意脚下陷阱,不忘努力说服他。“如果你喜欢住猪窝,我也会尽量把这里整理成一个很舒适的猪窝。”
韩榆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妳从来不懂得看人脸色吗?”
“倒也不是。”她答得怡然自得。“只是我如果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我真的很想当你的助手啊,韩老师。”
“助手?”他冷哼。“妳能帮我什么?”
“只要你希望我做的,我都能帮。”
“包括这个吗?”
他猛然转身,长臂一伸,粗鲁的将她拉入怀里,双唇毫不犹豫的压下。
这个吻充满了威胁和挑衅,既不温柔更称不上有什么技巧,而且仅只历时短短三秒,但已经足够吓坏她。
如果他是故意想吓她,那么她不得不承认,他得逞了。她真的被吓到了,而且吓得不轻。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这样“袭击”。
但如果他以为这么做,她就会逃之夭夭,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妳不怕吗?”他咬牙切齿的问,高壮的身躯紧紧与她相贴,姿势暧昧。
梁依璃抬头,目光与他相对,表情既无愤怒也无惊怕。
“你知道吗?”她拧眉。“这是我的初吻,我本来希望在更浪漫的情况下失去它的。”她完全是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和语气。
他觉得自己头顶像有火要窜出。
“拜托!女人。妳稍微有点危机意识好不好?妳不怕我强暴妳吗?”
她偏头,若有所思。
“其实我不介意献身给你……”
韩榆像是被烫着一般的放开她,连退数步,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天啊!瞧瞧他一时的好心替自己惹来了什么麻烦?
一个疯子!
第二章
预感这种东西,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但或许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写稿一夜,韩榆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起来。当他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发现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的踪迹时,总算松了一口气。
算她识相!
他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找出仅存的一碗泡面,又在一堆杂物中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茶壶。
等着开水煮沸时,他又睡着了。
“韩老师?”手指头戳着他的脸颊。
他拧眉,将脸埋进双臂之间,继续睡。
“吃饭了唷!”手指不屈不挠的改戳他的手臂。“快喔,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甜甜的声音窜入耳中,原本睡意正浓的韩榆猛地抬头,一见眼前娇俏容颜,瞌睡虫顿时逃窜无踪。
“为什么妳还在这里?”他怒吼。
“咦?”梁依璃一脸莫名其妙。“我只是出去买个东西而已啊,又没说要走。你高兴的太早了喔!”
“妳听不懂人话啊?”他向来有起床气,尤其睡眠不足时,威力加倍。“我说过了,我、不、需、要、妳!要再说一遍吗?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妳还不滚?”
她瞪大了双眼。
“这样大吼很伤喉咙的。”完全顾左右而言他。
他闭上眼睛。
天啊!这小女孩到底是从哪里的山上跑下来的?
怎么这么番啊!
“来、来。”无视他一脸挫败沮丧的表情,她兴匆匆的从袋子里拿出便当。“这是你的午餐,热腾腾的喔,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他大手一挥,就要将便当扫到地下。梁依璃早料到他会来这一手,眼捷手快的挡了下来。
“这样不行喔!”她像在对一个任性的小孩说话那般道:“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
他暴吼,“要妳管!”
她以为她是谁啊?他妈吗?
本来以为她还会继续装傻,不料,她竟不发一语的放开了手。
“是管不着。”她耸肩。“好吧,说不定糟踏了这个便当你心情会好点,来吧、来吧!把它丢到地上去,最好还站上去多踩几脚,虽然会有点难清理,不过不用替我担心,我有办法。来吧!快点!”
韩榆拿看疯子的眼神瞪着她。
“到底要怎样妳才肯走?”
“这个嘛……”她慢条斯理的,表情不变的挪走椅子上堆积如山的垃圾,抽起面纸将椅面抹干净,然后缓缓坐下。“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耶!”
不可否认,在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时,她的确感到幻灭又惊讶。在她的想象里,她的偶像应该是温柔亲切、博学多闻、斯文有礼……和面前的男人可说差了十万八千里之远。
但是,她很快便适应了现实。
毕竟她爱上的是他的文章,不是他的人,如果他一切符合想象,那当然很好,但不符合想象,还是改变不了他是韩榆,是写出一本又一本撼动人心故事的作家,是她最崇拜的偶像!
韩榆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威胁对这个女孩并没有用。她是个疯子……喔,不,只是个愚蠢、白痴,毫无危机意识的傻子。
“妳昨天说妳几岁?”
她连忙道:“二十二。我是个成年人了。”
“二十二?妳没有朋友吗?没有家人吗?没有喜欢的男生或男朋友?妳不喜欢逛街?不喜欢去KTV或PUB吗?为什么要来这种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鸟地方,伺候一个脾气暴躁的老男人?”
梁依璃眨眨眼,一时之间无法消化他抛出的一连串问题。
“你不老。”她只来得及记住最后一个问题。“脾气暴躁?对!但是老?你不老啊!”
他低吼,“那不是重点!”
天!这小妮子会害他血管爆裂。
“喔。”她一脸好学生乖乖听训的表情。“那请问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妳为什么会想来这里当女佣?”
“是助手。”她忍不住纠正,但在看见他铁青的脸色后,很识相的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因为我上有六十几岁病重的母亲,下有四个未成年的弟妹,我国中没毕业,没有一技之长,除了这种工作之外只能考虑下海……”
“妳当我白痴啊!”韩榆一个字也不相信。
她无辜的眨眼。
“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逗你开心嘛!”虽然从他刚硬的脸部线条,她怀疑这男人是否曾经笑过。
“我快没耐性了。”他把指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
“好吧!”她耸肩,挂上甜甜笑容。“因为你是我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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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悦的歌声从房间外头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扰人安宁的吵杂声。
韩榆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瞪着斑驳的墙壁,想着为什么他的生活在短短一天间会从天堂坠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