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母女俩强忍着悲痛,在异乡挣扎求生,便不再提起这件伤心往事,如今回想起来,她才真正感受到丧父的椎心之痛。
在感情上,父亲或许是懦夫、是混球,但待她却向来极好,他不曾阻止过她不断按拾流浪狗回来的行径,甚至主动多给零用钱,让她能随时帮助自己想要帮助的动物。
她还记得他曾满怀歉疚的对她说,为了弥补对她的亏欠,将来会为她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照顾收容那些可怜的动物。
只是那个承诺还来不及实现,他就走了。
“很难受吗?”绍笃圻看着她泛白的手指,心疼的道:“那么难受的话,就别想了。”
安以乔摇头,继续说下去。“我妈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场差点晕了过去,我则是脑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直看到我妈滑坐在地上,我慌了手脚,只能拼命的摇着她、叫着她,然后,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冲了出来。‘’这是她最难堪的一刻,也是她最不愿回想的一刻。”他打了我,狠狠的赏了我一个耳光,大叫着,你不要再装模作样了。“绍笃圻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上心头,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察觉他的反应,她转头对他露出虚弱的微笑。“我恨他。是的,我恨他打了我那一个耳光,如果有机会,我很想打回去,可是站在他的立场,那种恨意似乎是可以被理解的。”
“他不应该打你。”他恨恨的道,“动手打人就是不对。”
她没有回答,继续接着说:“我们在一群人团团包围下收拾行李,他们不让我们带走任何属于安家的东西,包括我父亲的相片,为了避免我们顺手牵羊……”说到这四个字时,她微微苦笑。“他们将我们行李里的东西一件一件丢出来检查,我们就像乞丐一样,蹲在地上四处检察被四处乱丢的物品,再将它们一一放回去,然后在一阵叫骂声中被扫地出门,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
绍笃圻紧紧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我真恨当时没办法保护你。”
“我没有办法不恨他们。”安以乔叹了一口气。“虽然我妈一直说,是她对不起人家,可是我忘不了那一夜。”
恨是一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情绪,也讨厌因此而变得丑恶的自己。
但是理智和感情毕竟是两回事,她理智上可以了解,情感上却无法谅解。
终于把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怨恨说出来,她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她看着他苦笑。“我也有痛恨的人。
“但你没有让恨蒙敝了自己。”他轻抚着她的头。“这一点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安以乔偏头看着他,吐了吐舌头。“你老是把我说得那么好、捧得那么高,有时真让我以为自己是个完美无瑕的人呢!”
“你是啊!”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在我眼底,你就是天使的化身。”
她开心的笑了。“不错嘛!你连甜言蜜语都可以这么自然的说出口了。”
绍笃圻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因为这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她甜甜的、幸福的笑开来。“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内心里的伤口和那个丑恶憎恨别人的自己,似乎正逐渐消失了呢!”‘只要有他在身边,她感觉到的就只有满满的幸福。连困扰她多年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变得不太重要了。
绍笃圻回答她的是极为深情的一吻。
“只要能让你快乐,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那就永远陪着我。”安以乔主动再献上一吻。“只要这样就够了。”
尾声
车子在小镇内缓缓行驶。
经过多年后,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安以乔讶异的发现自己的心情并不激动。
这一次,她答应和绍笃圻一起回来,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见他的母亲,并接她北上同住,另一个,则是回来祭拜亡父。
看着窗外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景色,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
“妈,我们到了。”
一路上一直睡着的江如兰,缓缓睁开眼睛。“这里还是没变。”和安以乔一样,她的情绪很平静。“该办的事办完,咱们就赶紧离开吧!我不想惊动安家的人。”
安以乔点点头。
她知道母亲之所以不想惊动安家人,并非害怕旧事重演,而是始终对父亲的原配怀着歉意,不愿再惊扰她平静的生活。
十年的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事,包括最强烈的恨意,但那是在自己所恨的人没出现在眼前的情况下。
车子缓缓在绍家门前停下,早已经接到消息的李秀,一大早就站在外头等,一见他们,便立即迎上前来。
“回来了。”她满心欢喜。迫不及待想见见未来的媳妇。“我等你们好久了!”绍笃圻率先下车,替她们打开车门。
而车门一开,三只狗立即窜了下来。分别是黑皮、小毛、金刚。
许久不见,黑皮一见到李秀显得十分高兴,拼命的摇着尾巴在她腿边赠来路去,而叫他们讶异的是,一向对陌全人十分冷淡的小毛,居然也有样学样的,跟开心扑了过去。
为了怕吓到未来的婆婆,安以乔连忙出声制止,“小毛!饼来。”
李秀蹲子笑着道:“没关系、没关系,不碍事的。”
“妈,这就是小乔。”绍笃圻牵起安以乔的手,为她们介绍。“这位是小乔的母亲。阿姨、小乔,这是我妈。”
众人一阵寒暄过后,李秀连忙招呼她们进屋。
桌上早已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要搬的行李也大多已经打包完毕。饭桌上,两个母亲聊起彼此未来的女婿和媳妇都是赞不绝口。
“我听我们家笃所说了很多开于小乔的事。”李秀看着安以乔这个未来的媳妇,是愈看愈满意、愈看愈欢喜。
“亲家母,你能有个这么好的女儿,真是好福气。”
“哎!笃圻这孩子又何尝不是?”江如兰笑道,“知书达礼又温柔体贴,这么好的女婿,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安以乔,见两位长辈聊得十分开心,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他们交往半年多来,她从没来见过他母亲,原本还担心会因此惹的未来婆婆不快,想不到竟能得到这么样的赞美。
吃完饭后,几个人合力将李秀的行李搬上车。
看着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老房子,李秀不禁有些依依不舍。
“还真舍不得那些老邻居。”她感伤的拭着泪。“到底住了这么多年,好坏都有些感情了。”、江如兰走上前,搂了搂她的身子。
“到那儿,有我给你作伴,将来啊!多了几个孙子、孙女,怕你忙得没时间想起这些老邻居了。”
李秀闻言破涕为笑。“对、对,最好给我多生几个孙子、孙女来忙。”
两个年轻人互看了一眼,皆不禁红了脸。
“走吧!走吧!”李秀反过来招呼大家上车。“还得去墓园,再不走天色要晚了。”
^o^,^o^^o^,^o^安家的私人墓园就在小镇的后山上。
而既是私人产地,自然是不能随便进入的,然而,看守墓园的警卫是江如兰的老邻居,因此特地通融的放行进人。
带着鲜花素果,在老警卫的带领下,她们来到安柏元的墓前。这是江如兰第一次给情人上香,也是安以乔第一次祭拜亡父,但她们都没有显露太大的情绪,只有淡淡的感伤。
李秀和绍笃圻静静的站在一旁,不去打扰她们,毕竟,这是属于她们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