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没有必要对这个男人挖心掏肺,将“家丑”拿出来宣扬。
再者,她也不喜欢宣扬。
不管怎幺说,杜瑞拉就算再讨人厌,都仍是她的继妹。而这个男人,只是一个外人。
虽然她和杜瑞拉向来缺少最基本的感情,但是她并不因此就认为在外人面前哭诉是正确的。
最重要的是:今天被访问的对象是他,而不是她。
“那不重要。”她淡淡的带过。“我们回到正题吧!”
真的不重要吗?
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出现了动摇的表情。
虽然仅仅一闪而逝,但严忻章没有错过。
他隐隐感觉到,在她的心里埋了一个很深的伤痕,而制造这个伤痕的关键——也是她的防卫机制如此严密的关键——正是那个她口中“比上不足”的人。
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岂能让一句“这不重要”打发掉?
“抱歉,时间到了。”他抬头看向墙上的钟。“十分钟后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请你明天再来。”
她闻言瞪大眼睛。
明天还要再来?
她以为自己只需忍耐他一、两个小时,采访完毕,然后大家莎哟娜拉,从此不用再相见?
“我只剩几个问题,”她快速的翻着笔记本。“马上可以问完。”
他用一种不甚赞同的表情看她。
“难道你打算用这样随便的态度完成这篇专访?”
她猛然抬头。
随便的人根本是你吧……这是冲上脑门的第一句话,但是她“忍辱负重”的压下来了。
在访问尚未结束之前,她还是不要惹火他比较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暗暗咬牙。“我只是希望能快点完成,让你我都早点解月兑。”
“解月兑?”他笑了,那笑里有玩味,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我从来不认为这是折磨,我想……害怕的人是你吧?”
这是激将法、这是激将法……她默默提醒自己。不要上当、不要上当……
可是——还是很火大啊!
“那就明天吧!”她猛然阖上记事本,还是往人家挖的坑里跳了。“请严先生给我一个时间,我一定准时到。”
***
接下来整整一个礼拜,杜言书“每天”下午都到严忻章的办公室准时报到。
她怀疑这是他的阴谋。
因为,明明昨天才问过的问题,隔天如果无意中再度提到,他给的却是和上次完全不同的答案。
再不然就是,明明一句话可以答复的问题,他却偏偏扯了一大堆风马牛不相干的事,结果还是什幺都没回答。
最气人的是,愈是希望他多说的,他的答案往往就是一个字、两个字带过。
这是在耍人吗?
原本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搞定的采访,却整整拖了一个礼拜!而她三天后就要截稿了!
翻着手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杜言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时间到了。”又是时间到了。“请你明天再来吧!”
瞪着那张俊美的睑,杜言书真恨不得有什幺神奇药丸可以让人吃下后,把心里的话全一五一十的吐出来,省得她日日与狼共舞。
凭着过去这一个礼拜的默契,她知道,通常他说时间到了的时候,就代表她该闪人的时候到了。
再待下去,他也不会多吐一个宇给你。
识相的收拾东西,她乖乖站起身。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他忽然开口。
她将东西全部收进包包里,然后背着包包起身。
“没空。”想也不想就回答,甚至没问他的目的是什幺。
很简单,她不需要问。因为不管他所为何事,她相信自己都不会想要知道,更不可能答应。
他笑望着她。
“你不多考虑一下吗?”
“不需要。”朝他点点头,礼貌性的告别。“我先定了,再见。”
“了解你的采访对象也是记者的功课之一,”他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在她走向门口时出声提醒,“我以为你会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
她的脚步停下。
他微微一笑。
“事实上,我很少给别人这样近距离观察我的机会,你确定你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好吧!她得承认,他的确是攻击到她的要害了。
纵观这一个礼拜下来的采访所得,只有四个字:乏善可陈。
完全一派制式官腔样板,一点可看性也没有。那也是为什幺她直到现在还站在这里,忍受他的荼毒的原因。
如果她根据那些内容写专访,真的就只能靠相片骗骗读者的钱了?她相信,到时总编就算不请她走路,也会将她打入冷宫。
在不同的场所观察他,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一个人不管再如何精于伪装,总不可能时时刻刻戒备森严,一定会有松懈或是软弱的时候。
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缓缓转回身,努力不让表情泄漏她真正的想法,
“或许你可以先提出你的计画,然后我再来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
他并没有被她故作无动于衷的表情所骗。
“我想你并没有太多选择,杜小姐。”他笑得迷人。“主控权在我。”
第六章
“我想你没有太多选择,杜小姐。”她学他说话的语气,嘴角一撇。“主控权在我!”
将笔往桌上一丢,她瞪着眼前写到一半的稿子,脸都快绿了大半。
圣人再世都受不了这个男人!
何况,她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呢?
何时才能解月兑啊……
她两手托腮,看着不远处的同事争抢相片,不禁摇头叹气。
世人皆爱美丽事物,却看不清那包裹在糖衣底下的是一颗致命毒药。严忻章俊美是俊美,可那恶劣的个性却与其俊美的外表恰恰相反。
重重叹了一口气,拾回丢开的笔,再度埋头振笔疾书。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背后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好美的女孩!”有人在她背后惊呼:“美得像个洋女圭女圭!”
“她的睫毛真长!皮肤白里透红的,像是一捏就能出水!”
“好漂亮的女孩子。”窃窃私语声愈来愈大、“从来没见过呢!耶?她走进来了耶?是新来的平面模特儿吗?”
一股寒意猛然从杜言书背后升起。
她猛然转头,就见杜瑞拉山门外盈盈走进,一脸的温柔笑意。
“请问……”轻柔的声音今耳闻之人如沐春风,“我来找我姊姊,杜言书,她在吗?”
众人看她的笑看得都快痴了。
“你是言书的妹妹?”良久,才有人开口。“真的还假的?”
对于他们这样的反应,杜瑞拉满意的笑了。
“我们是继姊妹。”
众人间言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就说嘛,同一对父母生的不可能差这幺多啊!
言书长得是不难看,也算有点姿色,但若是和她的继妹比起来,真可谓云泥之别了。
“我姊姊在吗?”她又问了一次,抿着嘴微笑。“我有事想找她,方便进去吗?”
所有的目光一致投向杜言书身上。
顺着众人的目光,杜瑞拉往里面望去,正与继姊的目光对个正着。
“啊!她在那里!”她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我可以过去找她吗?”
当然不可以!
杜言书真想马上站起身,大吼出声。
但她不敢。
她们姊妹间的情形,外人很难了解。每个人总是只看见杜瑞拉善良可人,而她孤僻冷漠的那一面。
如果她胆敢这幺做,高中生活的恶梦大概又要重现了。
她转回身,埋头写稿。
“姊姊。”轻脆甜美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手中的动作一停,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脸部肌肉,一会儿之后才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继妹。
“有什幺事?”
她想微笑,可是就是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