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喽,走喽。"
汪俏君还来不及抗议,她们已经开开心心的走了出去,她只能可怜兮兮的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喝姜汤吧!"梁康砚端起桌上的碗,坐到床边,轻轻舀起一匙吹凉,送到她的嘴边。"可能有点辣,小心呛口。"
她避开嘴边的汤匙。
"我自己喝。"
"我喂你。"他语气中有难得的强硬。"你应该多休息。"
"只是喝一碗姜汤而已。"她皱眉,竭力抑下胸口间的狂跳。"而且,我不习惯给别人喂,要是打翻了或是滴到棉被就不好。"偷眼瞧向房间里的镜子,脸上的红潮已不复见。
她呼出一口气,坚持从他手中将碗端过。
"还是我自己来。"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姜汤烫得她忍不住咋舌。"啊,好烫。"
梁康砚默默的看着她伸出舌头□着,忽然不自在的别开眼神。
"你今天不会真的要睡这里的地上吧?"她一边将姜汤吹凉,一边看着他问。
"嗯。"他的反应很平淡。"万一你半夜高烧,我可以马上送你去医院。"话说得非常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考虑到孤男寡女的问题。
汪俏君不禁想,究竟是他不把自己当成女的,还是他真的很关心她?
在今天稍早之前,她完全没有把他当成男人来看待,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他眼中是被定义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是朋友?是邻居?
性别究竟是中性或是女?
她只是很理所当然的和他成了朋友,理所当然的在每天晚上来接乐乐回去之前,和他一块聊天看电视,就像个老朋友。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在她心里,的确已经把他视为一个朋友。
他呢?在他的心里,又是怎么看待她的?
突然意识到他的性别让她觉得很困窘,简直就像发现自己爱上手帕交一样,她不希望破坏两人之间的友谊。
只有友情才是真正长长久久的。
"我想,应该没这个需要。"汪俏君婉拒他的好意。"何况,天气这么冷,让你睡地上也不好意思,我看我还是回家睡吧!"
他默默的看着她,一语不发。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良久,梁康砚才道:"其实这床挺大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睡床上。"
※※※
另一个房间。
"刚刚妈咪跟你说了什么?"
这是一老一小的秘密时间。
没有人想到,五十几岁的欧巴桑和六岁的小女孩,正在密谋一件事,一个她们都极想达成的目标,一件她们誓在必得的事。
那就是,将欧巴桑的儿子和小女孩的妈咪凑在一块儿。
本来,曹芬此行最大的目标是为儿子找一个老婆。她什么都计划好了,可行的藉口、人选的安排、相亲的行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过,在看见汪俏君和乐乐之后,计划便改变了。
人家说,知子莫若母。
她养儿子可不是养假的,从小拉拔他长大,儿子心里头转的那一点心思,怎么逃得过她的法眼?
何况,她从来没有看过儿子和哪一个女孩相处有这么轻松、快乐的态度过,就算没有名侦探的推理能力也看得出来原因何在。
只是,她这次学聪明了。
以往,为了抱孙的梦想,往往只要儿子不排斥的女孩,她便使尽浑身解数为两人拉线,结果由儿子至今仍是孤家寡人可以看得出来,下场不是很好。
这回,她故意反其道而行。
不主动、不热切,不但如此,还完全把儿子的意中人排除在考量人选之外,以期能收出奇制胜之效。
虽然,效果没有她想像的大,但是也渐入佳境了。
罢刚在门外看见小俩口抱在一块儿,她还以为梦想成真!斑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结果却是误会一场。
不过无妨,来日方长,今天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希望儿子开窍些!别让这机会给溜走了。
"妈咪说,这个星期日要带我看新爹地。"乐乐一脸严肃的说,"是外婆帮妈咪找的。"
"什么?"曹芬大惊失色。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怎么了得?
"没关系,"乐乐故作成熟样的拍拍她。"妈咪说只要我不喜欢,她就不会让那个人当我的新爹地。"
"那可不行!"万一俏君给别的男人迷走了,要儿子再找到另一个意中人不知道是民国几年的事了。
"那怎么办,婆婆?"乐乐小小的嘴扁了。"我只要叔叔做我的爹地。"
"妈咪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去?"
"星期日。"
星期日喔她得好好想一个既不露痕迹,又能阻止的计划来才行。
※※※
夜深人静。
偌大的床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各据一方。
也不是没有和男人同床共枕过,事实上,汪俏君好几次和公司的同事一块出差,就是同睡一张床。
人家不拿她当女人,她也不把对方当男人。
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一躺下去就鼾声震天,一觉到天明。可是,当枕边人换成了梁康砚,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不够宽的被子,只能勉强盖住两人的身子,中间留下一大块的空,就是没人敢移过来一些。
然而,矜持终究不敌冷意,在第N次感受到由细缝灌入的冷风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往床中间稍微移了一些。
再一些
"冷吗?"
忽然,一团热气朝她靠近。
她一惊,马上停止了挪移的动作。
"我只是换个位置。"手指似乎碰触到他的衣服边缘,她连忙缩了回来。"你可以不用靠我那么近。"
沉默,一片的沉默。
热气慢慢的远离她,他再度躺回原来的位置上。
有很长一段时间,汪俏君只是聆听着梁康砚的呼吸声,想着和她同睡一张床上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是否也意识到她是一个女人?
这个念头让她皱眉。
不是告诉过自己,当朋友才是长长久久的?
她并不渴望恋爱,也不渴望男人,她怀疑自己有没有办法接受另一个人介入她的生活。
全面的介入。
从她的时间到她生存的空间,恋爱意味着和另外一个人产生交集,空间重叠,如果结婚,那更是全面的占有。
她从来没有产生过想占有别人的念头,也不希望别人来占有她。
辨律的呼吸声从耳畔传来,他该是睡了吧?想起自己睡前还没刷牙,她偷偷模模的掀被下床,生怕惊动了他。
一会儿还是到客厅的沙发睡,在她开门时,她在脑子里盘算着。和他同睡一张床,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入眠?
来到浴室,望着镜子里那张帅气不变的脸,汪俏君有片刻的出神。
这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但如果不是属于她,她会更欣赏。
其实早八百年前,她就已经认命接受自己外在的样子,却独独在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在意了起来?如果那眉毛能更细一些,鼻子再扁一点,嘴唇稍微厚一点发现自己在镜子前挤眉弄跟,她翻了翻白眼。
除非她去整型,否则这张脸再怎么样也不会变。
刷牙洗脸后,她跨步走出浴室,一边模索着电灯的开关,却让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她双手捂口,脚下恰巧一滑,还来不及尖叫出声就摔倒在地。尖叫梗在她的喉口没有出来,最后化为低低的哀鸣。
"好痛"她以为自己的脊椎会断掉,痛死了!"该死!"
来不及扶住她的梁康砚在打开电灯后,一脸愧疚的蹲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