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失笑。
"你一向都是这样吗?在别人还没开口之前,先请他们闭嘴?"
"只有这件事,"她将烟灰弹到湿纸巾上。"因为已经有太多人说过同样的话了,实在没有必要一说再说。"
他耸耸肩,没再开口。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阳台上吹风,看着烟头的红光在寒风中随着她的吐吸一闪一闪的。
当她捻熄那支烟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位老兄真不是普通的诡异,哪有人这样坐在那边一句话也不说的?
"我应该说什么吗?"他挑眉,带着笑意道:"我以为你的意思就是要我闭上嘴,别对你抽烟的事发表任何意见,不是吗?"
"是!"她也很乾脆。"可是,你坐在那边不说话,不觉得很奇怪吗?"
"因为,你还没列一张安全话题的清单给我。"他调侃的说,"我不知道其他话题会不会犯了你的禁忌。"
她耸耸肩。
"除了劝我戒烟,其他话题任君挑选,我绝对尽力配合。"
"是吗?"梁康砚声音里的笑意更浓。"那就从基本的自我介绍开始吧。"
"没有必要这么老套,"将香烟和打火机收进口袋,她将脚抬到椅子上。"我的基本资料都在病历表上了,没啥好说的。"
"这么无趣?"
"二十七岁的老女人,没有男朋友,有一个小女儿,每天除了上班、上班还是上班,你想听什么?"
他轻笑出声。
"你的职业?"
"广告AE。"
"兴趣?"
"睡觉,看电视不要笑,你没有办法了解这两件事情对我来说多么奢侈,有时我真希望可以睡上一整天不要醒来。"
"未来的对象?"
"是男人就好。"听!多么卑微的愿望。看见他一脸要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汪俏君耸耸肩,"我的要求不高。"
"的确不高。"他同意。
"那你呢?你也该做个自我介绍吧?"
"三十二岁的老男人,没有女朋友,只有一只猫,每天除了看牙、看牙、还是看牙,你还想知道什么?"汪俏君愕然的看着他,良久才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满有幽默感的嘛!"
"我看起来很严肃吗?"
"不有趣就是了。"她摊开两手。"你家看起来活像样品屋,还养了一只猫,不是狗。听说喜欢猫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孤僻。我敢打赌,你的生活一定严谨得像修士,每天过着固定规律的生活。"
"有这么糟吗?"他转头看向乾净、整齐的客厅。"你有没有想过,那也许只是因为我正好有洁癖,那只猫是别人送的不得不养,我可能夜夜都跟女人鬼混,只是今天碰巧早回家"
"哎!"她摆摆手,表情像在说:你何必这么认真?"都说了是『看起来』,这就是第一印象,没有深入了解前,谁晓得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不中亦不远矣。"他不得不承认。"的确和你说的很接近。"
她闷笑。
"我想也是,很难想像你夜夜笙歌的样子。"
"这是赞美吗?"
"那就要看你从哪个角度来看了。"她站起身子,将湿纸巾包住烟蒂丢进垃圾筒。"我该去睡了。"
他向她道晚安。
"我想,应该没有晚安吻吧?"
汪俏君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如果你再老个二十岁或小蚌二十岁就没问题,"跨进温暖的客厅,她朝他挥挥手。"晚安。"
第四章
梁康砚在食物的香气中醒来。
"喵呜"小猫在门边抓着门,哀求着要出去,圆圆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恳求他来开门。他没有马上下床,静静的躺在床上想着香气来自何处。
"喵呜喵"
小猫的叫声越来越可怜,他看了门边的毛球─眼。
"我起来了。"他对着那小东西道:"想出去吗?"不过才不久前,他还认为对着动物说话是一件很愚蠢的事,现在却已经视为平常。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事──尤其对像他这样,一直依循着习惯而行的人来说。
他打开门,原本以为会看见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里的汪俏君,结果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母亲圆圆的背影。
"你起来啦?"曹芬刚好端着一盘炒蛋转身。"正好,吃早饭了!"
他默默的走到客房,推开虚掩的门,里头已经恢复原来的模样,被子整整齐齐的折成四角形,比他当兵时折得还标准。
再走到浴室,一样是乾乾净净,连一点点使用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抬头看向好奇的母亲,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吞了下去。
"我去刷牙洗脸。"丢下这句话,避开母亲的眼神,他走进浴室,静静的刷着牙,一边猜想汪俏君两人何时回去的。
不可否认,心中有些失望。他习惯于女人的主动接近,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没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你怪怪的喱。"当他从浴室走出来时,曹芬贼兮兮的看着他笑。"看你走来走去的,是不是在找什么人啊?"
他不动声色的反问:"什么人?"
"一个女人"她笑嘻嘻的将纸条递给他。"叫汪俏君的女人。"
秀丽的字体在白纸上写着:多谢收留,改天请你吃饭。署名汪俏君。
默默的把纸条收进口袋里,无视母亲一脸急欲知道答案的表情,他端起桌上的粥,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曹芬等了一会儿,见儿子真的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她是谁呀?"
"邻居。"
"邻居怎么会在你这儿过夜?"
他将昨夜的情形说了一遍。
"那她人怎样?"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有没有问清楚孩子的爸到哪儿去了?还会不会回来?他们有没有结婚?如果有结婚,离婚了没?还有"
"妈,"他打断母亲一连串的问题。"我们之间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曹芬窃笑。"你一起床就忙着找人,还说没有什么?"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岔开话题。"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让我去火车站接你?"
"我坐巴士来的。"她伸手一捞,将脚边磨蹭的小猫抱到腿上,完全不让儿子回避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的这些问题我一个也没办法回答。"梁康砚一脸无奈。"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他说的是事实,但是事实有时比谎言更叫人难以相信。
丙然,就儿曹芬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喃喃道:"昨天我打电话问你,你说没有女朋友,结果我今天早上就发现有一个女孩子在你这儿过夜。现在我问你那个女孩子的资料,你说你不知道,改天说不定我就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孙子。"
"妈,"他不得不抗议。"这太夸张了。"
"我说你啊,年纪也不小了。"一如以往,提起他的终身大事,那第一百零一套的经又搬出来念了。"成家立业,是人生中的两样大事。你的事业有了,家庭却迟迟没有着落,要我们两个老的替你担心到什么时候?要是有对象,我们也不求对方什么,只要你们早点结婚就好了喂喂,阿康啊!你要去哪里?"
梁康砚在门掩上之前答道:"换衣服上班,时间来不及了。"
抬头看向时钟,明明还有三十分钟。
"又在逃避问题。"曹芬低声的向腿上的猫咪抱怨。"你瞧瞧,孩子养大了,我这做老妈的念两句都不行,唉!邻居吗?我真想瞧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