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和严彦卿一块出来的是纪真真,其他人也许有嫉妒有羡慕,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然而换成了她,她这个胖女人,他们只觉得她不配,是严彦卿委屈了。
罗小雀咬着下唇,跟着他的脚步到角落的位子坐下,默默无言的打开桌上的餐巾,机械式的进行手上的动作。
虽然明知很可笑,但她居然也感到羞辱,仿佛在无言中,同意了别人的观点。她痛恨这么想,但是却摆不开心中的自卑感。
真好笑,她自嘲的想着,她又不是没和俊男一块出去过。
事实上,她弟弟就是一个举世无双的超级美男子,俊美的外表正是时下流行的中性帅哥,每回与他出门,四周疾射而来的嫉妒眼光,足足可以把她碎尸万段。但是她从来没有因此感到难过,更从未因为自己的外表与小弟相差太多,而有任何自卑的感觉。
为什么?
她点了一份生菜沙拉、一杯饮料,然后在等待时,开始无意识的玩弄起桌上的刀叉汤匙。
其实原因很简单,当她看见外头一对又一对的学生情侣嘻笑而过时,她顿时了解,那是因为她希望自己在外貌上是足以和他匹配的——就算他们只是朋友,她也希望自己的外表看来配得上他。
至少,在标准值以上。而不是让每个看到他们坐在一起的人,怀疑是严彦卿的眼光有问题,或是狐疑着两人怎么会凑在一块儿。
这个事实令她难过,尤其是看着自己无一不圆的身材时,她头一次感觉到两人的差距是那么遥远。
人生真是奇妙,以前是别人将他硬塞给她,她不要。现在要是她想将自己硬塞给他,他恐怕会吓得落荒而逃。
“你在想什么?”严彦卿看着她脸上自怜的表情。不自觉心疼起来。“又和你外婆吵架了?”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
“什么?”看见他关心的眼神,她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喔,不,不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常常去医院看她,昨天还去过。医生说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出院了,我们最近处得还不错……聊了很多往事,大部分是关于我父母的。”
严彦卿扬眉,露出笑容。
“看来你们祖孙的关系有进步?”
“是啊。”这次她真心的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你知道,这种感觉总是可以让人亲近一点的。”
“我了解。”他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说的这个共同敌人,该不是指我吧?”
她严肃的点头,看他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你把我当成敌人?”
“不尽然。”她拿起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白开水。“应该说,外婆将你假设为我和她共同的散人,她认为你伤了我的心。”
他轻声的问:“我是吗?伤了你的心?”
她喝水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当然没有。”她耸肩,露出无所谓的微笑。“带纪小姐去见外婆的事,我也有份,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件事。”他看着她的脸色一变,然后又竭力维持镇定的模样。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她露出勉强的微笑。“朋友是不会让对方伤心的,你何必顾虑我的感受。”
他无语。默默的看着服务生上菜。
这一个多礼拜以来,他想了很多,纪真真说的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不去。回想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每天都在想着罗小雀。
想她过得好不好,是否因为他的抗拒而伤心,想她快不快乐,会不会在半夜因此流泪。他没有办法忍受她流泪的样子,即使只是想象,都让他觉得难过。
他何必顾虑她的感受?问得好。但是内疚心疼的感觉像蛇一样盘踞他的心头,挥也挥不去,赶也赶不走。
然后,就在今早,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白痴、傻瓜、大混蛋。
如果他想要自由,他早就得到了,但是他一点也不快活,反而觉得烦闷得快要窒息。他与她保持距离,居然是因为害怕失去这样毫不快乐的自由,而迟迟不敢行动,还有比这更好笑、更傻的事吗?
纪真真说得对,就算爷爷逼婚又如何?结不结婚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即使爷爷以把他赶出严家相逼又如何
这个念头一且发芽、茁壮,他的心情也愈来愈轻松。现在,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只要跟着感觉走就对了,而他的心告诉他,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只是,他该怎么开口告诉她?
说他还是不想结婚,但是还蛮喜欢她的。所以两人交往看看?还是,忘了那些他说过的话,请她答应他的要求?
不管哪一样,似乎都不太有诚意,尤其是在他说两人只做朋友之后。
他在心里想了很多说词,但是当他开口的时候,那些美丽的言词都被抛到后面去,他听见自己单刀直人的说:“我那天说谎,小雀。”
她正在用叉子刺着生菜,听到这句话,疑惑的抬头看他。“什么?”
“我说那天……”他不需要说明到底是哪一天,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我对你撒了谎,那不是我真正的感觉。”
她默默无语的把生菜塞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你是指什么呢?”她偏着头,回想他那天到底说了那些话。“你那天说了很多话,难道全部是谎言吗?”
“不,只有部分。”
“哪一个部分?”
她努力的抑制心理期待的感觉,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单,但是愈跳愈快的心却泄露她的渴望。
这让她有些懊恼。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总该学到教训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条件,足以选择比她好上几十倍的女子,而她却在这里作着也许他对她有意的好梦?
真是……太丢脸了。
“第一件事,”她听见他缓缓的开口,一颗心顿时提到了高处。“我之所以没有将那些相片收起来的原因,是因为里来我待在那边的时间不长,不愿意更改屋子原来的样貌。二来,我大哥虽然不愿再到那间屋子,但是却始终不能忘情于那个女人,我有预感将来她会回来的。而我,我对她绝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何况她还背弃了我的大哥?”
她有点失望的垂下眼睑。
“是这样……你故意让我误会,难道是怕我死缠着你不放?”
“不是。”他讶异的看着她,那种表情好像在说: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这种解释很合理,不是吗?”她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当时你急于摆月兑我们的婚约,而我……你又不晓得我对你的感觉如何,当然要找一个挡箭牌。”
“不。这一点也不合理。”他的两手在桌上交握,定定的注视着她。“第一,我带你到那里去的时候,你的外婆已经答应解除婚约了,所以我根本毋需用这种理由当挡箭牌。第二……我晓得你对我的感觉如何。”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叉子险些掉落。
“你知道?”
罗小雀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因为困窘而发烫,若不是因为自觉若为羞耻而夺门而出的举动太过于幼稚,她真想转身就跑,再也不要见到他。
喔,这太丢脸了。
“你是说,你知道我……我对你……”
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大半天,然后又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慢慢镇定了下来,脸上的红潮也逐渐褪去。
严彦哪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很好。”她慢慢的放下叉子,又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将面前的餐具一一排好,将吃到一半的义大利面推到一旁,一样是排得整整齐齐的。等到她将一切的东西全部放在它应该放的位子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这样更可以解释你的行为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