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这话,些许诧讶飘入她眼中。他怎么会知道这个,莫非……
“叔南告诉你的?”
“我听到的。”他也不隐瞒,将回国那晚想给她惊喜的事简单说明,不知不觉,语中夹上了火气,“又乐,最初我就告诉过你,朋友需要帮助,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可能不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你想要我改吗?或者,你真的觉得我冷漠一点比较好?”
她盯着他衣上的纽扣,一声不吭。
蓦地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他挫败地低吼:“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闹什么别扭?”
粉唇勾起一角。呵,他连她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
“Dano,我说过,如果我爱你,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昂头,让下巴月兑离他的手,她肯定地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想分手。这句话的意思明确吗?”
他脸色铁青,咬牙盯着她,半晌挤出一句:“你不可理喻。”
“既然我不可理喻,也不再浪费你的宝贵时间了,再见。”她很干脆地挥手。
盯着她的眼,阴云终于成功攀上他的脸。讽刺地抬头一笑,他别开眼,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就是她给他的答案?
好,真好。他爱她,却不会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失去尊严。
等等……他刚才想到什么……
烦乱的思绪有点炭化,而她讽刺的表情更令他心火旺盛。
“如、你、所、愿。”一字一字自他唇间挤出来,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攀爬而来,闷烦,阴郁,夹着幽昧烈焰。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咔啦!刺耳的关门声,隔断两人。
她呆呆盯着门,门外,一直没有脚步声,静悄悄的,就像根本没有人在外面。久久,久久之后,她才听到一道轻轻的、浅浅的、几不可闻的叹气。
脚步声,终是响了起来。走得很快,很快,很快就听不到了。
将自己丢进沙发,她盯着雪白的墙顶,心头升起浓浓的……哀伤。
如果我爱你,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脑中回响着自己的声音,长长的喟叹从粉唇吐出来,她动动身子,伸个大大的懒腰。
是啊,如果爱他,她一定第一个告诉他。只是,在这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他。不知道,不知道。
他是个令人倾慕的骑士,却不是一个好情人,或许,以后也不是一个好老公。她选择分手是对的,对她,对他,都好。可是,为什么眼睛有点酸……酸酸的……酸酸的……抬头拭眼,有些清清的水迹。是什么?
如果我爱你,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原来,当她说分手时,也是开始明白爱他的时候。
她果然是个傻瓜……
他也是傻瓜。
房间里寂静无声,一直……一直……
那晚之后,一切正常,地球还在转,太阳照常升起,季节照常变化,小饭馆照常营业。
因为柳秋沐多天未出现在小饭馆,三名伙计闲聊时提起,随口询问自家老板,没想到惹来自家老板的冷冷一瞟——很不屑很不耐烦的那种,吓得他们噤若寒蝉。
分手了。
轻描淡写三个字,劳又乐给了自家伙计一个解释,免得他们没事乱猜。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愚人节那天,储奉封拜访了小饭馆,他的目的仍然是“猎人”,不过猎的方式有所改变。他推荐一种“段薪制”的合作方式,即:对于招揽的厨师,不必强制性天天到关氏工作,而是轮流排期,每个月固定一周或两周到关氏餐饮部服务。若是遇到大型活动,则会友情借调,邀请这些厨师共同配合。听说附近一些稍有特色的私家饭馆都接受了这种协议。
看了协作条约,与以前她参加过的烤肉晚宴差不多。劳又乐考虑了几天,又以叔南的意见为参考,他并不排斥这种区域性联合的操作模式,所以,她答应了储奉封的邀请,让小饭馆成为关氏“段薪制”下的一员。
当时,储奉封多嘴了一句:“Dano这段时间很消沉耶,又乐。”
“我家小老板也很消沉。”顾牧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随即被虞叔南拍了一巴掌。
“没有,我家小老板不知道多开心。非常开心。”虞叔南歪嘴一笑,皮皮的,坏坏的。
储奉封很俊杰地没说什么,拿了文件离开。虞叔南戴上猫爪子,挥舞恭送。
第9章(2)
时间淅淅沥沥,一路滑过,伴着春季的雨水,时而闷热,时而湿凉。四月的雨水是属于梅子的,今年的雨水特别多,时间似乎也过得特别快,持续阴霾的天气,大片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雷雨云,白天,黑夜,黑夜,白天,转眼便是四月之末。
与关氏的签约从五月开始,缺少了柳秋沐的日子,小饭馆仍然有一个免费小劳力——萧妙雅。这位青春洋溢的年轻小女生对顾牧好感异常,常常借晚餐之机来小饭馆打转,问她学业紧不紧张,她信心满满地说应付得来。
既然如此,身为老板的劳又乐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忙的时候,她在店里削胡萝卜压花,盯着窗外的雨,她索然无味地发现,若不是他一心往小饭馆跑,以她的工作和他的职业,他们根本没什么相遇的机会,更没有偶尔撞见的尴尬。
多省心不是吗?
叔南毕竟长她几岁,偶尔闲聊,她还是把分手那天的事告诉了他。以朋友的立场,叔南没说谁对谁不对,只说他们这是冷战,看谁先低头。
低什么头嘛,她很冷静地提出分手,他也答应了。瞧,快一个月没见他了,不是真正分手是什么。还好她没有要死不活的,就是心情有点发呆。她也蛮佩服自己的,治愈能力超强。
这样挺好的,他们分手后,他正好有时间照顾前任受伤的美丽女友。在照顾与被照顾中,两人敞开心扉,旧情复燃,发现以前会分手是因为彼此当时的不成熟,现在经过时间的洗礼,两人终于发现心中深爱的人还是对方……
“又乐,到了。”肩头被人一拍。
“啊?”呆溺状态的女子抬头,看清站在自家楼下,腼腆吐舌,“谢谢,叔南。”
今日一场豪雨,从五点多一直持续到八点多的现在,店中雨伞不够用,所以叔南送她回家。反正今天客人不多,早早闭店早早休息。
雨珠打在木棉叶上,丁丁当当,丁丁当当。木棉的花期总是先于叶子,满树的火红熄落之后,剩下的便是郁胡葱葱的绿。
站在楼边的遮台下,劳又乐盯着湿漉漉的地面,默默吐口气。
虞叔南没有急着离开,瞟瞟街灯下的雨线,他收了伞,抖抖抖,水珠飞溅。歪头看了她一下,他“唉”了一声,轻拍她的脑袋,“这样吧,又乐,来我怀里全力的哭!”
“咦?”
“我们做什么事都要全力以赴。全力地炒菜,全力地烤蛋糕,全力地走路,全力地大笑,全力地哭泣,全力地……咦,喂,又乐你退后干吗?”
她转身,掏钥匙。不认识他不认识他……她绝对不认识这人。
“又乐,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
“……再见,晚安。”她背对他挥挥手。身后静悄悄的,只有雨滴的声音,她可想象叔南皱鼻子做鬼脸的样子。静悄悄之后,是一声刻意拉长的叹息,再然后——
“晚安!走啦。”
身后是雨伞弹开的声音,随后是鞋面踩在潮湿街道上的声音,渐渐走远。手在口袋里掏了一下,她慢慢转身,虞叔南已经走过十字路口的木棉树,变成街灯下的小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