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氏,可以说是一个实力雄厚的研究机构,也可以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商业集团,其涉及领域包括医疗研究、能源开发、城市绿化、基因工程等,又因为关注慈善公益事业,隔三隔五地收到政府颁发的奖章,故在媒体界和出版界也颇有影响力。远的不说,近的,城郊这一大片林木、研究所、生活小区以及周边延伸地带,都和关氏扯得上关系。
下午那三人,除了储奉封,其他两人大概也是关氏员工。从三人用餐时的举止和交谈中,很明显区别他们的不同。叫Shell”的男子沉稳内敛,犹如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Ank(储奉封)则嘻嘻哈哈,放诞不羁,像个雅痞;而叫Dano的那位——即被她烫伤的倒霉先生柳秋沐——温柔仁慈,面对伤害时雍雅大度,像一名骑士。
一位绅士,一个雅痞,一名骑士,三人奇妙和谐地组合在一起,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说着话,将用餐客人的眼光完全吸引去。
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口袋看,他们绝对有着精英级的收入,肯定不会在乎那一点点清洗费。问题是,有些人喜欢和鸡毛较劲。对这些头脑和钱包统统精英的人来说,他们只要觉得有一点心理上的不舒服或感到有人侵犯了他们的尊严,哪怕你的头点到地上,他们还是会冷着脸要你赔偿。
“……又乐小姐?又乐小姐?抱歉这么晚打扰到你……”柳秋沐的声音很可疑地突然停顿后,似乎被某人撞了一下,“呃,不是不是,我是说,关于下午的小意外……”
“抱歉。”她将丁丁雪糕棍抛进垃圾桶。
“现在打扰又乐小姐休息吗?”
“还好。”她等着听他这通电话的目的,应了一声后便不再出声,电话那边无语片刻,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她听到疑似脚掌踹人的声音,混合着细细的“当当”声,像是两只金属细棒互相撞击而出发。
背景音效很不错,而柳秋沐也没让她等太久,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又乐小姐,我可以叫你又乐吗?”
“……可以呀。”
“谢谢。”
“不客气。”
“Ank让我向你说抱歉。”
她有点莫名,“抱什么歉?”
“如果他这段时间造成了你的困惑,他感到非常抱歉。”
“嗯?”
“又乐,其实……他下午也不是故意刁难,他只是……”柳秋沐语塞了一下,转道:“啊,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一个长着贵族的脸蛋,却有着流氓性格的家伙。对,就是这个意思。”
斌族的脸蛋,流氓的性格?
形容得真是贴切。劳又乐无声一笑,问:“柳先生,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我以为你是说清洗账单的事。”
“清洗账单?啊,没关系,Ank也正想为这件事向你道歉。清洗费不算什么的,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把账单寄给你。”
明白了,也就是说清洗费不用从虞叔南的薪水里扣了。但做人要礼尚往来,她点点头,反正电话那边看不到,“柳先生……”
“又乐,你可以叫我Dano或阿沫。”
“……Dano,烫伤客人的的确确是我的不对,很高兴你没放在心上。以后有机会,还请多光临小饭馆,我给你们打八折。”拉一拉回头客。
“好,谢谢。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OK。再见。”劳又乐没将听筒放下,举在耳边半天,见那边也没有放下的声音,不禁试着叫了声:“Dano?”
“我在。”那边果然传来回答。
“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我等你先挂。”那边的人轻笑着。尽避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笑声中听得出他的礼貌。
她盯着手背想了想,讷讷地道:“你的伤……记得早晚擦药。真是抱歉。”
“没关系。”
“我挂啦?”
“请。”
劳又乐放下话筒,拿起另一只丁丁雪糕粒。冰凉的感觉随着舌尖传来,冻住味蕾。她掏起看了一半的漫画,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想着。
她不明白储奉封到底看中她的什么能力。高超的厨艺她肯定没有,如果是她所学的专业……她虽然学的是金融,可目前为止,她一点写字楼或集团企业的工作经验都没有。毕业没多久母亲便过世了,小饭馆总要有人经营下去,起初,她也依着自己的专业向一些公司投了几份简历,石沉大海后,她乐得一门心思打理母亲的小饭馆,而她学来的金融专业,自然而然被她用在了小饭馆上——兼职财务管理。
在小饭馆里,她也是拿薪水做事的。如果要比数字,她的薪水数和虞叔南差不多。这几年经营下来,除了流动资金、薪金支付和必要的税收款项,账面上还算过得去吧,以她不高的要求来说。
她也假想过自己穿着干练的职业装、戴着细边眼镜去朝九晚六,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不,就考他一打半打的证书回来,上班对电脑,下班对电视,做个职场上独当一面、生活上细腻婉约的二十一世纪女性。
谣言止于智者,她的假想,也仅只于假想。
什么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上人,不知道是谁上谁呢?世界上大把吃着苦中苦的人,可成为人上人的,除了凤毛就是麟角。她没有两百的IQ,在学校的成绩也只是中等,真要找工作,大概也是平凡小职员的那种。所以,储奉封完全没有挖她进关氏的理由。
若以厨艺来挖人,他不挖虞叔南,挖她有什么用?真是。
肚子里一个问号飘来飘去,她将丁丁雪糕粒咬碎吞下。反正想不通,干脆把问号冻起来。
电话的另一端——
柳秋沐和谢定铭也不明白储奉封的目的。
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晚餐的菜色有什么绝佳震撼感。烧鹅拼盘,花椰菜炒牛肉,蚝油通心菜,马蹄龙骨汤,普通的三菜一汤,竟然让储奉封兴起挖人的决定?
难道他们处于思维的不同平面?不然,为什么储奉封的思维他们难以理解?
“我想他脑子里只有史无前例的馊主意。”若大的厅室内,谢定铭看着新闻,瞥了趴在沙发上做章鱼的友人一眼。
对此,柳秋沐非常赞同。
他们住在一起,准确说,他们同住在这间三房两厅的空间里。这儿是关氏附近的生活小区,工作和生活都很方便。三个男人住在一起,各有各的空间,当初他们也约定好,除非必要紧急事件,一般不得带女伴来这儿。
谢定铭的工作与人脑有关,柳秋沐的工作与能源研究有关,储奉封则是整个关氏餐饮的负责人,三人在关氏的不同楼群里工作,却偏偏看中了同一楼层。见面后,言谈对味,便一起住了下来。
储奉封完全不懂厨艺,但他将市内名厨全部“猎”到了关氏,让所有关氏人不必担心自己的早、午、晚三餐,中西合并,应有尽有。
打蛇随棍上,这家伙挖人的手段可称无所不用其极,卑鄙无耻是正常,义正词严是手段,只要能将看中的人才“猎进”关氏,没什么他想不到的。
他想鞠躬尽瘁是很好,可他挖的全是餐饮界人才啊,又没见他挖个脑权威或心脏肝脏权威的。
“Shell,我脑子里有没有馊主意,你可以看看。”
“就算你脑子没问题,DNA也会有异常。”
“……”储奉封将脸埋进沙发,不理他们。现在的他在生气,在介意,行不行?
柳秋沐与谢定铭斜他一眼,各自叹气,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