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夫妇吃了几日后,频频点著头,赞不绝口,两人的赞许神情也让古婵云笑容满面。
吃完饭后,王婆正想著要说认她做义女的事,没想到古婵云却先开口。
“老爹、大娘,我在这里打扰太久了,所以我想今天上山再摘些药草留著给你们用后,我就要上普陀庵了。”
这阵子安稳的生活,让自小体弱的古婵云健康不少,而王祥夫妇对她的慈爱有如,也今她的心平静下来,只是她还有心愿未了,否则她真是舍不得离去。
王祥夫妇闻言震惊不已,王婆更是急得不得了,“云儿,你留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走呢?”
“是啊,云儿,我们夫妇俩都很欢迎你住在这里,你为什么非要出家不可呢?”王祥跟著问道。
迸婵云看著眼前一脸期盼的老人家,良久,她轻叹一声后道:“不瞒两位,云儿原本有个幸福和乐的家庭,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让我的父母双亡、家园全毁,弄得是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她深藏心底的丧亲之痛又浮上心头,令她一脸悲伤,接著无法避免的,她忆起了沈逸书,她的前任末婚夫……这是她难以言喻的另一个痛处。
不过,那一切已化为云烟了,不再令她挂怀了……古婵云这样告诉自己。
她凄苦一笑后又说:“云儿在心灰意冷之时,才想要青灯伴我佛了此一生。我打听到山上有间普陀庵,没想到我这身子这么不济事,才来到这里就不支倒地,幸蒙两位相救,否则这会儿我恐怕凶多吉少,两位的救命之恩我无法可报,你们还收留我、照顾我,真是叫我不知如何自处,所以……”
“所以你才想要离开是吗?”满脸同情的王祥接口道,“云儿,你不必想这么多,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不值得一提。而且你来了之后,不只治好我们的老毛病,还里里外外地忙,省了老太婆和我许多的事,怎能说是我们在照顾你呢?说是你在伺候我们才是真的。”
王婆听丈夫这么说,也附和道:“是啊,云儿,这一切定是老天爷的安排,知道我们年老无依,才会让你与我们相遇,又让我们这么的投缘,既然你无处容身,不如留下来,我们夫妇刚刚还在商量要认你为义女,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迸婵云闻言,相当意外,就在她犹豫之时,门外传来叫喊声,原来是同村的胡老伯有事上门,王祥只得去招呼著,过了一会儿,便跟著胡老伯出门了。
“大娘,我想先上山采药,有什么事晚一点再说好吗?”对于王祥夫妇要认她当义女的事,她得好好想一想。
王婆点点头,是该给她时间考虑,毕竟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
“云儿,这事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们。不过,你还是别上山采药草了,那些药草你王老爹也都认识了,到时让他上山去采就行了,你好好在家休息,别累坏了。”
之前古婵云上山采药时,都有王祥陪著,王祥才会认识一些药草,可今天古婵云想独自上山,让她放心不下。
迸婵云另有打算,若她真决定离开,那今天将是她最后一次上山采药。
她轻轻一笑,“大娘,你看我现在这么健壮的模样,上山采药不碍事的,你别担心我。”
不便说出真正想法的古婵云,随口说了个理由,此刻她心里也有些后悔。
当初她不该告诉两位老人家,说她自小体弱多病,从此他们便将她当成了碰不得的瓷女圭女圭,让她哭笑不得。她不明白自己外表看来真是如此弱不禁风吗?她一向以为自己很坚强的。
“好吧,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老是闷在屋子里,也挺不舒服的。只是你得小心点,早点回来。”王婆叮咛道。
迸婵云点点头,“大娘,我知道,上山的路我很熟了,一采完药,我就会回来的。”
看见王婆脸上的担忧神情,她忍不住安慰道:“大娘,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会特别留意当心的。”
她的保证让王婆稍稍放宽心,在王婆殷殷叮咛声中,古婵云背了个小竹篓上山采药。
太阳渐渐地释放出热力,几朵白云停在蓝天上。
迸婵云走在四周漾著一片新绿、染著点点嫣红的山道上,远山含笑、四野辽阔的风光,也一一印入她的水眸之中。
若是以往,她必定会驻足欣赏,可是刚刚发生的事,让她心底深处紧锁著的记忆,犹如开了闸的潮水般宣泄而出、溢满整个心头,使她对眼前的美景视若无睹,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她想起父母的慈爱,旧时家园的温馨景象,也想起了与沈逸书共同度过的两小无猜的时光,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岁月啊!
迸、沈两家是世交,往来频繁,同龄的两人自然而然地玩在一起,一句“结为亲家”的戏言,让双方家长就此订下婚约。
没想到一场天灾变故,古婵云在一夕间成了孤女,以沈逸书未婚妻的身分住进沈家,只是两人迟迟没有完婚,一来古婵云发愿为父母守孝三年,二来沈逸书想增广见闻而出外游历,但这竟种下日后两人有缘无分的因果。
因为沈逸书在游历之中爱上另一名女子,为了他真心喜爱的女子,出外游历多年的他一回来,便私下提起退婚一事。
其实沈逸书并不是薄情寡幸之人,相反的,宅心仁厚的他还想认她为义妹,以免她孤苦无依。只是她在受此打击后,大病了一场,毕竟他是她所认定要一辈子相依相随的伴侣,这样的情分怎能轻易地说断就断呢?
在她卧病期间,虽然有沈逸书细心的照顾,但这让她更加的体会到何谓浮生若梦、世事无常。
疼爱她的父母骤然而逝,让她痛不欲生,而与未婚夫从小到大培养的感情,却因为他爱上别人而改变,身处这样情况下的她,对于佛家所云“爱、恨、嗔、痴,皆是一切烦恼的根源”的说法有同感,加上她怕若继绩留在沈家,尴尬的身分会令大家都不好过,她才决心出家为尼,祈望能从此远离红尘,求得心上的平静。
她留书表明遁入空门的意愿后,便悄悄离开沈家,这样一来不仅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也让她得以挣月兑一切禁锢,去寻求她所想要的那一份心平气和。
不过,她了解沈逸书必定会四处寻找她,所以她才会来到这穷乡僻壤,就是想著要避开他们,只是没料到她会受不了旅途劳顿和严寒天气而昏倒,却因此而认识王家老夫妇,与他们相处得这么融洽。
一想到这里,古婵云不知是要感谢还是要责怪上苍,祂夺走了她的父母,却给了她沈家这个栖身之所,然后在祂夺走她的未婚夫后,又让她来到这里得以重享天伦之乐,如今她只要点个头,她便能再度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了。
可是,她好怕啊!“爱”是多么沉重的一个负担呀。
一想到有一天,她将会失去两位老人家,那种失去所爱之人的痛楚,她相信自己无法再次承受。
反覆思索许久,古婵云作出决定了,这里是她生命中一个萍水相逢的偶然,并非是她所要停留的终点,她还是要照原定计画上普陀庵削发为尼……这才是她想要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在徐徐山风中,古婵云边走边采摘著药草。
其实她并不懂什么高深的医理,她会的这点皮毛,实在是“久病成良医”之下所得到的心得,加上她对歧黄之术有些兴趣,便跟大夫学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