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印象最深的一道菜是没有,但印象最深的地方,却有一个。”静王妃思索良久,严肃地答。
“是什么地方呀?”
“金诚屋。”
“金城武?”她记得好象有个什么国家的影星叫这个名字。
“哈哈哈,”静王妃笑了,“不是金城武,是金诚屋,台湾的一家饭店。”
“那儿的东西很好吃吗?”
“东西好吃倒在其次,主要是那儿让我见识到了中国菜的『博大精深』。”
“哈哈哈,”这回轮到美释笑了,“菜有什么博大精深可言?”
“这是事后,我惟一能够想到的形容词。”静王妃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事后?静姨,妳遇到了什么事?”
“我虽然生在中国,却在日本长大,说实话,我对日本的感情比对中国深。那次去台湾,到金诚屋用餐时,我无意说了一句『中国菜比不上日本菜』,不巧被那儿的女老板奚女乃女乃听见了,她便很不服气地走过来问我,中国菜哪儿比不上日本菜……”
“我也觉得中国菜太油腻,日本菜清淡一些,比较好!”美释努努嘴。
“当时我也是这样说的,可奚女乃女乃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反驳道:中国也有很清淡的菜,只不过丫头妳没吃过而已。我身为美食评论家的女儿,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听了这话当然不高兴,谁知她后来还说了一句更让我气愤的话。”
“什么话?”
“她说,中国菜岂是小日本比得了的?光是点心的种类,小日本就比不过!于是,她就跟我打了一个赌。”
“打赌?”故事越听越精彩,美释精神大振。
“她让我免费在金诚屋住下,每日三餐,每餐饭后给我上五道点心,一直吃到我心服口服为止。”
“这老太婆输定了!”美释拍手,“几道点心就想让我们静姨心服口服?作白日梦!”
“可我后来真的服了。”静王妃叹一口气。
“为什么?”美释诧异不已。
“因为我在金诚屋住了大半年,每日三餐,每餐五道点心……竟没有一道是重复的。”
“什么?!”美释惊叫。
“蒸的煮的煎的炸的炒的,咸的甜的辣的酸的……我一道一道记下名字、材料和味道,竟然真的没有一道是重复的。我已经住了大半年,整个台北都被我逛遍,而且再住下去,被这些点心喂下去,我会变成大胖子的!”
“嘿!或许静姨妳再多住一些时日,他们就没有新招了。”
“后来我在欧洲遇到一个美食家,他说自己曾在金诚屋住饼三年,而三年中,从没吃过相同的点心。”
“真的有这样的事?”听完美释不再是一副嘲弄的表情,她蹙着眉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来来回回在屋子中央踱着步子,“真有这样的地方?真有这样会做菜的人?”
“所以,我只能用博大精深来形容中国菜,妳想,小小的点心种类就如此令人瞠目结舌,何况其它?”
踱着步子的人停了下来,忽然一转身。
“静姨,这样的人物,我倒想见识见识!”
“奚女乃女乃年迈,多年未曾离开台湾了,现在金诚屋是由她的孙子奚培在掌管。”
“那么就请奚培到我们松原岛国来作客如何?”
“忽然把人家请来,总要找个理由呀!”
“不要忘了,下个月国花就要开了,我们还需要找别的理由吗?”美释眨眼一笑。
松原岛国地处东南亚,每年夏天,漫山遍野便会盛开一种殷红的花朵,碗口大,香气浓郁逼人--这便是松原岛国的国花,名叫“夏滟”。
花一开,似乎受了这香气的撩动,全国人民会变得异常兴奋,自发举行各种狂欢活动。
而皇族,也会在这举国欢腾的日子办国宴,邀请世界各地的名流到王宫作客,一边赏花,一边品尝美食。
美释当然是国宴上的女主角,因为,总会有几道菜是她亲自烧的。
她最大的快乐,便是在国宴上,穿戴漂亮地站在各国宾客中央,听四面八方的赞美之词飘向她的耳际。
但今年,她最想听的,不再是四面八方的赞美,而是来自台湾的奚培对她手艺的评价。
奚家,在美食界如此负盛名,若能得到他们的一句称赞,比任何人潮水般的好评要可贵得多。
而美释十分期待这一刻。
她自问从来没有这样用心过,从凌晨在厨房里直忙到日正当中,还拿出看家本领、使出浑身解术,只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一句话。
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年那样穿戴漂亮地站在国宴厅中央,也许是因过于紧张,她躲进了自己的卧室,只透过计算机屏幕观察外面的动静。
或许,她是想等奚培对她的手艺露出惊艳的表情后,再出现在他面前,再让他对她本人大大惊艳。
从此,关于“美食公主”的传奇,又可以添上更为瑰丽的一抹颜色。
“好吃吗?好吃吗?快说好吃呀!”美释手舞足蹈,焦急万分。
可惜,她只能站在计算机屏幕前,对着墙大喊大叫,而不能当面质问那个黑发帅哥。
“他那是什么表情呀?为什么吃得那么少?为什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人家是美食世家的长孙,又不是饿了三天的乡下人,妳以为他会热泪盈眶地狼吞虎咽?”静王妃好笑地斜她一眼。
“他不动声色,又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他的评价如何呢?”美释苦恼万分。
“让我代妳去问问他?”静王妃轻声提议。
“好呀、好呀!”这正合她心意,让她跳起来,“不过……静姨,妳可不要让他看出来是我让妳去问的。”
“我会这么没用吗?”静王妃笑着离去。
不一会儿,美释看见她出现在屏幕上,看她款步朝奚培走去。
这位美食世家的长孙,外表似一个温文尔雅的王子,神态却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虽然他也在微笑,也在同近旁的客人频频交谈,但美释可以感觉到,微笑不过是一种伪装而已,他的骨子里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寒气。
“奚先生,今晚的菜都是我们美释公主亲自下厨做的哦。”静王妃虽然长在日本,但没有忘了本,此刻,正用一口标准京片子说话。
“哦。”那帅哥礼貌地点点头,眼神却冷冷的,面对亲近自己的王妃,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表情。
“奚先生是美食世家的人,给我们的小鲍主指点一下嘛。”松原岛国地处东南亚,为了所谓的友好邦交,美释从小便学习中文,也听得懂得此刻静王妃与那冰冷帅哥的对答。
“还可以。”热切的期盼只换来如此简短的三个字。
“只是『还可以』而已吗?”静王妃循循善诱,“曾经有法国顶级厨师说我们小鲍主的手艺让他自愧不如哦。”
“可惜我不是法国大厨,”那帅哥抹抹嘴角,将面前的盘子一推,“所以我只觉得『还可以』。”
“呵呵,”静王妃颇为尴尬,“奚先生见多识广,当然看不上我们小鲍主的厨艺了……”
“我不是看不上贵国公主的厨艺,所谓众口难调,有人觉得贵国公主厨艺非凡,当然也会有人觉得不怎么样。”
“那么奚先生最喜欢谁做的菜?”
“我这个人口味比较古怪,从小到大,只喜欢吃我女乃女乃做的菜。”
“奚女乃女乃是美食界的泰山北斗,我们美释自然比不上,她现在也只是在学习的阶段,不过……”静王妃仍不死心,终究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不知道美释要学多少年才能象样呢?”
“再学十年,大概可以及得上我家二厨的水平。”奚培直截了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