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有十种,里奥哈葡萄酒、雪利酒、卡塔罗尼亚泡沫酒、白兰地、香草酒、苹果酒、茴香酒……统统来自西班牙。
女乃酪香浓,瓜果清甜,银色的烛台擦得发亮,秋季罕见的鲜花在餐厅四周吐露芬芳。
季薇薇倚在门边,看雷曦骏正率领一群佣人围着长长的桌子,精确地测量着盘子与盘子之间的距离,想表扬他两句,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自从那晚他摔门而出之后,就再也不理睬她了,每日见了面,除了冷冰冰地汇报一些公务之外,再无从前老友之间亲切的话语,连临睡前那一杯表达关怀的牛女乃也不亲自端给她,只交给玛丽。
她想不通,自己当时到底说了什么话让他如此恼怒,居然与她展开冷战,好吧,大不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季薇薇看着那抹冰冷的背影,也不由得气愤。
哼!莫名其妙的雷曦骏,你不理本小姐尽避不理好了,反正一个月后你就得给我滚蛋,从此又是天涯陌路人,已经失踪了十年,我不在乎你又失踪十年,你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出现,增添本小姐的忧愁!
她这样想着,佯装心里舒服了不少,哼着一首轻快的歌与他擦身而过,上楼试她为今晚特别添购的新装。
穿过走廊正准备拾阶而上,竟发现侯爵夫人站在楼梯口,堵住了她的去路。
“亲爱的女儿,看来妳今天的心情不错?”侯爵夫人的眼里明显有一丝嘲讽。
“有贵客降临,我的心情当然不错,”季薇薇扬起头,得意地抛个媚眼,“母亲大人,您觉得今天的城堡布置得如何?”
“鲜花太多,显得庸俗。”侯爵夫人嘴硬地道,挑衅地扬扬眉,“亲爱的女儿,我倒很想知道,妳今晚打算穿什么迎接贵宾?”
“非常遗憾,是一件跟鲜花一样庸俗的礼服。”
“不是说我们就快破产了吗?妳居然还有钱添购新的礼服?”侯爵夫人的神情不阴不阳,像是在等待看什么笑话似的,“还有,那些空运来的食物和鲜花,外加两名国际厨艺大师,这顿饭可不便宜,亲爱的女儿,存款还剩多少?到时候妳拿什么来举办我跟爵爷的银婚庆典?”
“母亲您放心,至少,在妳的银婚庆典到来之前,我们不会破产!”
老巫婆,搞清楚,塔西斯王子可是妳请来的客人耶!傍足了妳面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季薇薇懒得废话,转身就走。
其实,在她看见雷曦骏如此大张旗鼓布置遭场晚宴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有忐忑。
曾经跟他讨论花费的事情,只得到一句简短的回答,“不会超出预算!”害她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以免给他造成一种斤斤计较的印象。
再说,为了给塔西斯王子留下惊艳的难忘印象,她买了一件“圣罗兰”,自己也有些做贼心虚。
虽然花的是她省吃俭用省下的零花钱,但面临家族破产的紧要关头,自己却如此挥霍,总觉得有些惭愧。
季薇薇很想反省一下自己这种错误的行为,但在她推开卧室房门的那一剎那,所有的不安与惭愧,外加先前的喜悦与得意,全化为乌有。
“该死的老巫婆!”她呆愣了半晌,尖叫一声。
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她的“圣罗兰”,她省吃俭用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买下的“圣罗兰”,她付钱时双手颤抖心疼不已的“圣罗兰”,此刻正躺在她的床上,被剪成千万道碎片!
不用问,她就知道是谁干的,难怪刚才古金斯侯爵夫人在楼梯口那样挑衅地提问、神秘地微笑,还特地关心她穿什么衣服迎接塔西斯王子……她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抱着自己的头,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像个孩子那样茫然无助的哭了起来。
这不只是一件礼服,这是她所有的私房钱,是她迎接心上人所有的信心,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呜……呜……
她低头呜咽,没发现有人敲门。
“这是今晚的菜单,妳要不要过过目……”雷曦骏话音未落,忽然发现床上的狰狞景象,还有坐在地上狼狈的她,不由得愕然,“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礼服……呜……我今晚没有衣服穿了……”顾不得两人仍处于冷战,彷佛见了救星,她不顾一切的冲进他的怀中。
“到底是谁干的?”雷曦骏也忘记了冷战,马上抱住她,厉声喝道,“我们去找那人算帐!”
他一转身,就想摇铃唤人,却被季薇薇给拉住。
“呜……不要……她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把仆人们叫来,对着这些碎布议论纷纷,那我岂不是很丢脸?呜……我不要让她得逞!”
“那怎么办?穿另外一件?”
“别的衣服都不漂亮,她就是想让我变丑!”平时穿什么都无所谓,但今天要见心上人,她不能无所谓。
“那我们马上去买一件更漂亮的。”他义愤填膺地说。
“可是……”还是老问题,“我没钱了。”
“呵──”他不由笑了,并揉揉她的乱发,“不要紧,让我来想一想。”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处事态度让她钦佩,而妙计层出不穷的脑袋更让她服气。
“有了!”雷曦骏打了个响指,“我想起有个朋友,意大利人,现在在伦敦。”
“他在伦敦跟我的衣服有什么关系?”她呆呆的提问。
“因为他可以给妳一件最漂亮的晚礼服!”捏捏她的鼻子,“傻瓜,他是一个服装设计师,有很多没有公诸于世的作品。”
“咦?”眼晴一亮,随即又黯淡,“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来得及!西班牙人的吃饭时间比我们迟,晚上八点半才开始用餐呢,小姐,还有足足半天的时间,够了!”
这是一间阴暗狭窄的公寓,从窗外看,屋内乱七八糟,刺耳的音乐从陈旧的点唱机中流窜了出来。
季薇薇走到门口便泄了气,如此不起眼的地方能住着什么伟大的人物?雷曦骏的朋友,那位所谓的时装设计师,想必是个不得志的设计师。
“喂……”她拉拉他的袖子,“你朋友好像不在家……我们还是走吧!”
“他这会儿一定是在睡觉。”雷曦骏倒一点也不担心,拖着她直往前走,“我们直接从他的衣架上拿了裙子就走人!”
“这样不太好吧?”她可不想擅闯民宅,惹来警察。
谁知他似乎常干这种事,只见他从花盆底模出一把钥匙,然后一脚踢开人家大门,且毫无畏惧的登堂入室,把手叉在裤子的口袋里,满屋子乱晃。
“咦?奇怪了!那小子把衣服放哪去了?我记得上次都放在这里的……”他探头探脑,仍然一无所获,索性一坐下,并拍拍身边的沙发,“我们先休息一下,等他睡醒了再说,妳想喝点什么,尽避打开冰箱。”
“等他睡醒?”季薇薇可不愿意再浪费时间,“我们还是到街头去买一件礼服吧!”
“坐下坐下!”雷曦骏按住她,“小薇薇,放轻松点!妳那副紧张的模样穿什么都不会显得漂亮的,来,不要绷着脸,笑一笑,我们先来跳支舞。”
“跳舞?!”她尖叫。衣服没着落她哪有闲情逸致跳舞?她开始怀疑他是否在故意陷害她了。
“对呀,妳会跳华尔兹吗?”他擅自放上一张唱片,刺耳的后现代音乐立刻化为古典优雅的弦律。
“你让我在这个小得不能转身的地方跟你跳华尔兹?”季薇薇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