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柏乐怡一惊而起,“江芷茵,你这个败家女,不要告诉我昨晚砸了那么多钞票,连个巴巴都没有!”
“正确,”江芷茵在那头得意扬扬,“一开始我们听音乐聊天,他看我不敢喝酒还不停地拉衣服的领子,就笑着叫我放轻松。他说,我是客人,我叫他干什么他才会干什么,不用担心。后来快三点钟了,我说我要回家了否则家里人会骂,他就主动送我回家,还满绅士的,嘿嘿。”
“你……”柏乐怡觉得自己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把他让给你了。”
“咦,对了,他还问起了你喔!”
“问什么?”她心里莫名的有点紧张。
“他说,你那个朋友挺好玩的,她常到这儿来吗?我说,不常来,因为她说自己没钱,之后他又有意无意地提起你,我猜他是想打听你的底细,但出于职业道德又不方便打听,只能采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我都替他难过,后来,就主动说了些关于你的事。”
“败类!”柏乐怡笑骂一声,奇怪自己为什么心情这样愉快。“你出卖了我什么情报?”
“都是些好话啦,说你自幼丧父,主动挑起全家生活的重相,大学里成绩优异,毕业后很能赚钱,最向往的衣服牌子是香奈儿,最喜欢吃的水果是榴链,可惜为了省钱,你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江芷茵,你把我形容得也太寒酸了吧?”
“傻瓜,这样才能挑起男人的保护欲。不过像他那样的男人有没有保护女人的意识就不知道了,一直以来都是女人们在保护他。喂,告诉你一件事喔……”她声音转为神秘,暗藏一丝窃喜,“你这招果然有用。”
“什么有用?”她的思维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转不过来。
“阿骏看到凯森送我回家,吃醋啦!”江芷茵仿佛中了大奖般宣布。
“喔?你们家那位原来还会吃醋呀,嗯,有点人味了。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部机器。”
“我也以为呀,没想到他真的真的吃醋了!我昨晚洗完澡,—出浴室他就审问我那个帅哥是谁,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回家,而且是由别的男人送,后来……不跟你这个小孩子说了,这是夫妻间的隐私。呵……好困,我被审问了通宵,现在倦意总算上来了,乐乐,下回多安排些类似的活动喔,拜托了——”
电话咔喀一声,挂断了。弄得柏乐怡对着它瞪眼良久。
小孩子?那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女人居然叫她小孩子!有点结婚的体验就了不起吗?哼!
下回?撞到这回就幸运得偷笑了,还妄想有下回!
将床头一只玩具熊往电话上一摔,她继续补眠,
然而上天似乎有意不让她睡饱,不一会儿,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翻身,不理。但那声音显然比她还有坚持不懈的毅力,敲个没完,仿佛夏夜的蚊子般扰得人不得安宁。
最后,柏乐怡只好弃械投降,揪着头发大吼一声,“进来!”
“乐乐……吵你睡觉了?”进来一名表情可怜的妇人,战战兢兢地问。
明知故问!柏乐怡懒得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呃……”她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妈,有什么事就快说,补足了眠我还要去见客户哩。”
“你大弟有信来,要看吗?”柏妈妈扬起一张飘飘欲飞的纸。
“下回叫他改发伊媚儿!哼,浪费纸张,邮票又贵。”柏乐怡伸手想抓桌上一杯水,两只枯老的手马上殷勤帮忙。
喝完一口,她扬扬眉。“他在信里说了些什么?”肯定说了些什么,从老妈那殷勤的态度就可以猜出几分。
“实际上,你大弟他……”
“妈,少支支吾吾的了,他又要多少?”这个弟弟她最清楚,平时听播滚乐、看篮球忙得不亦乐乎,哪会想到给家里写信这么费神的事?一看这封来之不易的“家书”,就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
“他说他念不下去了,想休学。”
“什么?”昏昏欲睡的脑袋顿时消醒了大半,“他以为自己是谁?亿万富翁继承人?居然有资格说自己念不下去?把他扔进深山里饿上十天半个月,我看他什么都念得下去!是在美国泡妞泡得四肢发达、头脑迟钝了吧?
“当初倾家荡产送他出去的时候,他保证过什么?才几年呀,就得了健忘症,把自己立下的重誓志得一干二净了?告诉他,休学门都没有,除非像他当初所说的,被雷公劈死了,或给车子撞死了,我就同意他休学!”
“可是……他已经退了。”
“什么?哈!这小于居然懂得先斩后奏!我看他脑子其实蛮聪明的嘛。”完全清醒的人发出一声冷笑。
“乐乐,其实也不能全怪大弟的,”柏妈妈慈母心肠,走过来劝说,“他在信上说,这一科真的好难念:又要写什么论文又要做什么……对了,是叫市场调查的东西。好多从台大、北大、港大这些名校跳过去的高材生都跟不上哩,你知道的,美国教授又喜欢刁难中国学生。不如休学早点出来做事,也挺好的。”
“呸,可怜他?谁来可怜我付的学费!”她一把搂过老妈的肩,“妈,你也不要太宠他,我听说美国好多成绩顶尖的都是华人学生,他学不来,肯定是自己不用功!你以为现在工作好找呀?人家有文凭的都没门路,何况他这个没出息的……算了,先叫他回来再说,我再想想办法,把他弄到澳洲或者英国去混个学位。”
“但是,大弟说他不想回来……”
“不回来?”柏乐怡觉得自己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不回来他待在美国干什么?当幽灵人口?”
“呃……他说想和朋友共同创业,而那朋友也在帮他办绿卡了……”
“妈,你少听他吹牛,美国才被恐怖分子炸了,让他暂住就不错了,还想办绿卡?!”她叹了口气,又是一声讽笑,“我看他写信的目的就是来要钱的。说吧,那个创业基金要多少美金?”
“也不是很多,五六千而已。”柏妈妈满脸难堪。
“不多,是不多,比起我为他付的学费,确实少了很多。”她一边撕下签好的支票,一边说:“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我给他钱,既然他要自由我就给他自由,不过,将来他横尸纽约街头,我可不出半毛棺材钱!”
柏妈妈一言不发地接了支票,坐在床边,半晌舍不得离去。
“怎么?还有事?”正想躺下的柏乐怡斜了斜眼。
“呃……还有……你二弟说想买套西装。”
“他一个高中生要什么西装!”嘴角一扬,她讽刺的笑了笑。
“毕业典礼呀,他说他们班上的男同学都是一人一套亚曼尼,可他除了校服就只有球衣了,这次毕业典礼,再怎么说,一辈子只有一次,总要隆重一点……”
“好了好了,妈,你再唠叨下去,我真的要再去心理医生那一趟了。”她掏空钱包内的现金掷过去,“喏,就这些,买亚曼尼大概是不够的,让他能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忆起当年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只租了套学士服,租金还是用她在图书馆打工获得的薪水。不过能怨谁呢?现在弟弟们可以向她要钱,当初,她向谁要钱去?
从有记忆起,父亲就是一个十足的酒鬼,母亲除了哭哭啼啼什么也不会做。这对倒霉的夫妻这辈子最走运的事,大概就是生了她这个大女儿。据说头一胎生女儿是很划算的,出嫁前可以在家里充当菲佣,出嫁后自然又成了一棵金灿灿的摇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