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从前没看过,一举起一册递到他眼底,涩涩地笑,“BL小说,知道什么是BL吧,就是Boylove,描写男男恋的小说。”
他的表情僵住,眉心皱了皱。
“还有这套漫画,《绝爱》,听说很出名,也很感人,同样是描绘男男恋的。”
他努力想装得自在些,但那表情骗不了人,至少,骗不了我。
“我还买了张影碟,《费城故事》,听说也是讲同性恋的,亦凡,要不要一起看?”
这句话让他的面部为装完全崩溃,他转过身去,久久不语。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终于他开口问,依然不看我。
“今天下午,的确有人告诉了我一些从前我不知道的事。”刚吐露出这个句子,心底马上一空,像是害怕,我猛然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嘶声叫喊,“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亦凡,只要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就相信,我一定相信!”
他的双手握住我,忽冷忽热,不住发颤,却没有回答。
“亦凡,你说话呀!说你不是,只要你说,我就信你!”我仍然不死心,苦苦哀求。
身体忽然一翻,他压下来,用尽所有的气力拥抱我。
“恋,我很想跟你说‘不是’,但我不能骗你。这的确是事实,好几次我都想跟你坦白,但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不能再接受我这个人,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不过,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场噩梦,我已经逃月兑出来了,有了你以后,就彻彻底底地逃月兑出来了,真的。
“我……我该怎么对你说呢?那时候我很年轻,喜欢做叛逆的事,在俱乐部里认识他,两个人很聊得来。而且,因为我上头有六个姐姐,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不知不觉对女人产生了一种腻味,想尝尝新鲜,所以就跟他来往了。我一直很自责,后来,他也受不了周围人的议论,于是提出分手,跟一个女孩结了婚。这……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泪水在我眼眶打转,听着这串话语时骤然决堤。心里凉凉的,脸颊上下着倾盆大雨。
“恋,为什么不说话?嗯?”他吮吸我的眼泪,不断吮着,但我想他是吮不完的。
“你对我也感到腻味吧?”我愣愣地望着他。
“不是的,”他焦急地反驳,“我不是曾经说过吗,你是惟一一个我初次见面就想交往的女孩,你给我的感觉跟别人不同。那天,在爷爷的店里遇到你,在电梯里我们……我就想,如果对象是你,我大概可以像别的男人那样正常地恋爱……”
“你这个骗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一种凄厉的痛,如果曾经,这句话是玩笑,但现在则是一种绝望,“你到现在还要骗我!如果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为什么还戴着那只手表?为什么上次在餐厅,你为了那首曲子差点跟我翻脸?我笨,但不傻,如果你娶我只是为了欲盖弥彰,你可以直说,我接受得了!”
“为什么我说了那么久你还是不信我?”他似乎已失去耐心,有些恼怒,“那只表,自从结婚以后,我就没有再戴了!我是很怀念那首曲子,常常听到它会被往事打动,但那统统都是跟你在一起以前的事。我已经决定忘掉过去了,为什么你不信我?还要逼我!”
“终于不耐烦了?”我冷笑,抽屉一拉,搜出绵缎盒子,“这就是那只你所谓想忘记的手表,我今天翻抽屉,却发现它被珍藏得好好的!如果你真有心要抛开过去,就该把它扔掉,把它砸碎!”
冷亦凡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失望地摇头,“恋恋,我还以为你是可以理解我的,一直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怎么可以让我去做这种绝情的事?”
他,居然说我不善良?说我绝情?说我不理解他?!
怒火燃着双手,我迅猛一推,他摇摇晃晃撞到墙边。
“冷亦凡,你这个王八蛋!”我大骂,“我就是恶毒,就是薄情寡义,就是没有办法也不想去了解你,你现在休了我还来得及,你不是说你那个最爱的恋人已经远走高飞结婚去了吗?可是,今天下午我还看到他在离这儿不远的一间酒吧里,桑柔娜说他根本没有结婚,他还一直想着你。你大可去找他鸳梦重温!”
“见鬼!”他终于忍不住,也大骂,“你这个女人是哪根筋不对?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不是才说过.我跟他断了!断了!断了!”
“是吗?”我抑住抽泣,斜视他,“你敢发誓,这些年来你没有再见过他?你敢发誓你不知道他在附近?你敢吗?”
“你在审问犯人吗?”他怒吼,“就算我跟他最近见过几次面那又怎么样?我不是选了你,跟你结了婚吗?”
“那是障眼法,我只是替你遮羞的一块抹布而已!”我哭喊出声,“我宁可现在是在审问犯人,可惜不是,你不是我的犯人,心不是,身体也不是!我宁可你在外面有一千个女人,有一万个私生子,我宁可你是性无能,我也不愿意你……你爱的是一个男人!”
心火一激,瞥见那只旧表,我不自主地抓起它,往地上狠狠一甩,再举起座钟往上猛力一砸——本已风烛残年的旧表,瞬间千万片的碎裂。
冷亦凡愣怔地望着我,又错愕地望望那只已不成形的表,忽然举起重掌,“啪”的打在我脸上,然后拿起外衣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他……打我?从前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万般体贴相待,现在竟为了一只破表打我?
黑暗朝我眼前压了下来,一个踉跄,我掉坐在地毯上,再也支不起身子……
我就说,上天怎么对我如此厚爱?莫名其妙给了我一个完美的白马王子,让我住进了华美的城堡,过着童话般的生活。原来,这只是生活的骗局。王子并不完美,童话也并不存在。
嘿,我有多大了?二十五了吧?一个二十五岁的人仍相信有童话,难怪会落到如此下场。
我,活该。
第九章
离开是最好的方法。
冷老太爷坐在园子里晒太阳,一向衣衫槛楼、满腔劳碌命的他,挑起细小的茶杯时,总算显露出一点老太爷的架式。“来,恋恋,新沏的西湖龙井。”他说。
我蹲在花圃边看着一丛刚开的风铃花,半粉半紫的色调迷了我的眼——泪流了一晚,也未干,风一吹,被色彩一刺,又出来了。冷亦凡这家伙,居然彻夜未归,害我大清早就赶回大宅,又不敢显露出跟他吵了架的神色,怕爷爷知道后骂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奔上卧室寻他,却发现床上也是空空如也!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难道,真和昔日“情人”鸳梦重温去了?
“恋恋,是不是亦凡欺负你了?”爷爷一眼看透我的心事。
“没……没有啊。”我抵赖。
“别骗爷爷了,”他笑,“我多大年纪了?你们年轻人耍的那些小花招,我早就玩过了,还会不知道?让我猜猜,嗯……昨天晚上,小凡那家伙是不是不知去向,让你独守空闺呀?”
看来,我毋需再掩饰,索性让眼泪流下来算了。想着想着,便抹了一把脸,希望自己没变成花猫。
“爷爷,我不想谈他。”若被狡猾的老爷子套完实情,冷亦凡那家伙肯定死无全尸。
“好,那我们聊点别的。”爷爷大概以为我不愿重提伤心事。
“爷爷,聊聊您吧,您和女乃女乃的爱情故事……唔,我还想再听。”我知道,一提起女乃女乃,爷爷就会把周围的事全忘光,不会再记得套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