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耳朵很正常,一点误差都没有。我的确是说过我喜欢上你妹妹了,相当的喜欢,喜欢到想把她带回家去共度一生。”裴玦残忍地重复一遍。
惟天痛苦地捣上耳朵,嘴里念念有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最后他受不了地大吼出来,靠近裴玦的脸凶恶地说道:“你以为有哪个正常人会把宝贝妹妹交给一条狡猾又邪恶的变态青蛇?”
“这是你的嫉妒吗?”裴玦隔开惟天扯住他衣服的手,冷情地笑着。
“你相不相信,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掐死你?!”惟天双手抡拳,极力克制自己的暴力细胞。
“谢谢你的提醒,以后睡觉我会记得锁门的。”话一说完,裴玦技巧地将惟天送出门外,当着他的面合上门板。
瞪着鼻前的橡木门,耳边听到清脆的上锁声,惟天的神经被扯断了一条。
他愤怒地搥了一拳,气势万钧地咆哮:
“我不准!”
门后的裴玦无所谓地撇撇嘴。
他早料到一定会出现许多阻碍。
但那又如何?
他一向喜欢挑战的。
或许是前一晚过于混乱,反而突显出早晨餐桌上出奇的安静。
尤其还少了惟天这个易爆的火药库,餐厅的气氛可以用沈闷来形容。
唐老爷置身事外地看着报纸,慕河无事一身轻地悠闲用餐,念盈则是一脸若有所思,不时觑向身旁的裴玦。
裴玦不着痕迹地衡量眼前的状况。
他清清喉咙,丢出一块石头探路--
“念盈,妳还好吧?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他关心地问。
念盈瞅他一眼,摇摇头。
“还好。”
她对上他时,眼睛闪过一道异样的光采,裴玦来不及捕捉,另一道更强的视线打断了他的思考。
“事后的关心比不上事前的注意啊。”唐爷爷折好报纸感慨地说,不知是在说报上的时事,还是在暗讽裴玦。
不过在场的人一致相信应该是后者。
“爷爷,事情都过去了,再提也没有意义。”慕河递给爷爷一个眼神,暗示他念盈的事还没有曝光。
唐老爷绷了一晚的老脸才松懈下来,勉强给裴玦一个好脸色。
“算了,我不追究了,但也不容许再犯。”
“我明白。”裴玦受教地点点头,目光柔和地望向念盈。
念盈被这突来的注目震了一下,错愕地看着裴玦那张前所未见的面孔。
“你昨天应该没喝醉吧?”她楞楞地问。
太反常了,今天的裴玦太反常了!
异常的温柔,异常的诚实,异常的没有防备。
这是他真正的样子,还是他为了对付她的探视,所戴上更无懈可击的面具呢?
听到这种怀疑的问句,裴玦受到不小的打击。
难得他爱上一个人,却被对方狠狠质疑。
他的为人真的这么失败吗?
“昨天晚上我一滴酒都还没沾上,就送妳回来了。”裴玦无奈地说。
“抱歉。”念盈深表遗憾。
一来一往之间他赫然发现,他真正想传达的意思已经被她扯远了。
裴玦无声地叹口气。
他喜欢的不就是念盈的不可预测性吗?会有这样的发展,他只能笑着接受,因为想放弃也松不开手了。
两人还没整理出头绪,迟到的火车头终于冲了过来。
惟天顶着一头杂乱的短发,眼球布满红丝,杀气腾腾地朝裴玦走来。
他看不到其它人,脑袋里只塞满那条卑鄙的青蛇。
“你过来一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他揪着裴玦的手就要往饭厅外的庭院走去。
“再怎么急也得等用过早饭后再说吧?”裴玦没挣开他的箝制,也没跟他走,两人在饭桌旁僵持起来。
惟天凶狠地瞪他!“你还敢跟我说慢慢来引昨晚是谁把谁关在房门外的?你摆明想逃避现实嘛!”
“我只是觉得夜深了,不宜过于喧闹,以免影响他人。”裴玦很有公德心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谈礼貌!”惟天已经火到头发都竖了起来。
“你这匹野马就是欠人教训,不然怎么连最基本的打招呼都忘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啊?”古板的老人家受不了被人忽视,威严十足地开骂。
惟天烦躁地瞄了爷爷一眼。“我什么时候跟你请安过了?心情好时,不会;正在忙时,更不会。”
他倨傲的口气彻底惹恼唐老爷。
“你这浑小子!有什么事会比孝顺长辈重要吗?”唐老爷跟惟天杠上。
惟天没有理会自己爷爷的怒气,两只眼睛直勾勾地钉在裴玦脸上,语气坚决地开口:
“有!我的人生大事!”
他态度强悍得不给反对的机会,将裴玦拉着就走,留下一屋子诡异的气氛
从惟天闯进饭厅起,念盈的神情就开始转冷。直到他们离开,她脸上的惨白就跟雪一样。
“他们在搞什么啊?人生大事不跟长辈谈,两个男孩子能谈出什么所以然呢?”被孙子忤逆的老爷爷忿忿不平地转回视线,对上孙女更难看的脸色,吓得他赶紧向剩下唯一正常的孙子求救。
他向慕河使了几个眼色,慕河全部回以不可说的微笑。
不理会爷爷的焦急,慕河淡淡地对念盈建议:“有疑问就设法找出答案,千万不要留下遗憾。”
念盈深深看着他,用力地点头。
她也没剩多少时间,是该有个结果了。
冬天的清晨总是冷到刺骨,但念盈喜欢这种能让脑袋冷静下来的温度。
她一手持着镰刀,一手扶着大白菜,技巧利落地赶在太阳升起前收割成熟的蔬菜。
她划刀的姿势又快又准,每切下一颗白菜,她都会端详好一阵子,不知道是在检查蔬菜的情形,还是纯粹在发呆?
裴玦冒着冷风强迫自己早起,就是想避开惟天找念盈谈话。
应该是分秒必争的情况,因为谁都不晓得惟天那颗炸弹什么时候会轰过来。但他不想太快打断念盈的休闲活动,而且欣赏她的举动也成了他的乐趣之一。
看一个美得像仙子的千金小姐动作利落地耕种,这种经验可是相当稀罕的。
当她收割完一整片白菜园后,忽然没预警地在田里蹲了下来,神情凝重地望着一株还不能采收的菜苗。
裴玦纳闷地走近,弯腰停在她身边。她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仍是楞楞地看得出神。
“有问题吗?”他好奇地问。
听到声音,念盈缓缓瞥向他,没有太大反应的又转回去。
饼了一会,才听到她极淡的声音--
“你跟二哥怎么了?”
裴玦没想到她劈头就是这个问题,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最近有点意见不和,算是吵架了吧。”
“为什么意见不和?跟人生大事有关吗?”念盈打破砂锅地问。
裴玦诧异地看着她美丽的侧脸,意外今天的她怎么会如此积极地打探起他跟惟天的事。
“妳问这个做什么?”他很纳闷。
念盈猛然转过头来瞪他,眼睛直剌剌地钉住他的。
“我不可以关心二哥吗?这两天来他的情绪极不稳定,我不可以知道原因吗?”
裴玦有点被她强硬的态度吓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一、两天里,所有人都变得怪怪的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最近我想通一些事,做了一个决定,惟天对那个结果有异议,如此罢了。”裴玦扼要地回答。
显然念盈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一双大眼瞅得他发毛。
“二哥说那是人生大事。”她很确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