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舍不得的,就是让唐家的小鲍主受到一点苦、多流一滴汗,当然绝对无法容许她在这种天气里做这种劳动性的工作。
念盈冷淡地瞥看他一眼。
“你这么早起来就为了说这个吗?”她不认为自己的哥哥会这么无聊。
慕河没响应,接过她的锄头试着挥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适合拿指挥棒,又还回去。
念盈接下锄头,也接下慕河暧昧的目光。
她冷眸一拧,瞪回去。
“你到底有什么事?”她的口气有些不耐。
见她露出烦躁的样子,慕河的笑更灿烂,灿烂到刺眼的地步。
“妳真的是到了极限,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她别过头去,避开慕河锐利的视线,想举起锄头,手却使不上力,连头也垂了下去。
明白她心情的低落,慕河体贴地拿下锄头,搂着她的肩膀往温室走去。
“妳需要找个活人谈谈,再这样下去,只会让妳的蔬菜长得愈来愈好,而妳却愈来愈憔悴。”将念盈送进温暖的室内,看清她脸上的黯淡,慕河语重心长地说。
“我没事。”念盈冷淡地拒绝所有关心。
慕河轻叹口气。
“他不是把妳当朋友了吗?妳的烦恼怎么反而变多了呢?”
一提到那个人,念盈身子晃了一下,再也忍不住地吁出肚子里的郁闷。
“他们的关系比想象中密切,外人很难介入。”这就是她近日来苦闷的原因。
与对方距离愈近,愈能看清事实。而事实对她而言,大多是残忍的。
见她总算愿意开口,慕河稍微放心地松下嘴角。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是故意让妳介入的呢?”他语带玄机地说。
念盈不解地抬头看他。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不懂,自己去找答案。妳不是要我别插手的吗?要做就好好去做,别老是闷在这里,也别老是等着,这种荒郊野外正常人没事是不会过来逛逛的。”慕河意有所指地说。
闻言,念盈白皙的双颊瞬间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我没有。”她气势很弱地否认。
“是,我知道妳没有在等人,也不晓得在这种天气下妳为什么还天天来这里报到。对于妳在忧郁什么,我一点都不清楚。”慕河装傻装得十分明显。
念盈微嗔地斜他一眼。
“你真的城府好深,难怪二哥老爱跟你吵架。”虽然是亲兄妹,还是得实话实说。
慕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的城府深,妳就没有心机吗?”他富含深意地看着她。“别忘了,我们是亲兄妹,我有的,妳会少吗?”
念盈没有闪避,稳稳接下他尖锐的目光。
“还是有程度上的差别。”这是她现在深刻的体认。
慕河没说话,只是优雅地笑着。
程度上是有差,但他的手段没有她的大胆。
他愈来愈期待事情的发展了。
图书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滴落的雨声,偶尔夹带着几个呵欠。
大大地打了个呵欠,裴玦散漫地换个角度。
今天没有阳光,还扫兴地下起雨来,害他只能待在屋子里的落地窗下,数着雨珠发呆。
每次一下雨,他就像是发霉似地浑身不舒服,力气也被抽得精光。
他翻过身,就看到那个无时无刻都洁净舒爽的美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认真地看书做笔记。
画面虽然赏心悦目,但他总觉得今天的念盈也有些不对劲。
平时很少停下的手指,竟不时地滑出书本外。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就被他捉到她出神五次,偷瞄他七次。
裴玦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着。
饼没多久,念盈放下笔,轻巧地移动到他身边来。
她蹲子,就近打量他的睡相。
苞往常不一样,没有太阳晒的他不再大剌剌地展开肢体,反倒是蜷起身子侧倒在窗边。浓密的长睫毛盖住深邃的绿眼,性感的薄唇若有似无地微微上弯。
整张脸平和到无邪的地步,跟醒着时味道大不相同。
她看得出神,雪般的娇颜逐渐融化。
裴玦突然张开眼对上她的视线。
“有事?”他眨眨眼,礼貌地询问。
被人逮个正着,念盈脸皮微乎其微地抽了一下,迅速收回所有情绪。
“妳似乎对我的睡相很感兴趣?”裴玦坐直身子,打趣地问。
这次念盈没有起身就跑,继续蹲着与他平视。
“你很像猫。”她突然丢出一句。
裴玦反应不过来,沉默几秒。
“怎么说呢?”跟上她的逻辑后,他很想知道她对他的观感。
念盈盯看他好一阵子后,淡淡地开口:
“你喜欢晒着太阳睡觉,讨厌下雨天;行踪神出鬼没,眼神深沉难解,而且性格让人捉模不定。”
“听起来像只很不好搞的流浪猫。”裴玦好笑地说。
“是很不好搞。”念盈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这就是妳对我的评价吗?”裴玦忽然凑到她面前说。
念盈被他的举动震了一下,眼珠游移不定。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印象。”她看着他的鼻尖说话,声音听来有些虚弱。
发现到她别扭的反应,裴玦感兴趣地翘起嘴角。
她是在害羞吗?还是在隐藏什么?
碧绿的眼眸一弯,裴玦的笑容多了分邪气。
“是吗?惟天都说我像条蛇,妳却说我是猫。妳再仔细看看,我到底像什么呢?”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攫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正。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念盈没时间反抗,楞楞地对上他魔魅般的双瞳,脸上的不知所措更明显了。
不到一秒,她又收起所有外露的情感,冷冷拨开他的手。
看她不高兴地站直身躯,裴玦知道自己做得有点过分。
他愧疚地跟着起身,看清她眉间的绉褶,内心更加自责。
“抱歉,我踰矩了。”他很诚恳地赔罪,可是怎么也扫不掉胸口淤窒的感觉。
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局促感,像是被什么套住似的不自在。
他发楞地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念盈也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好看。”她冷不防地从天边抛来一句。
裴玦被她砸得立刻回神,但是一脸茫然。
“妳刚说了什么?”他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罢刚她好像说他好看,可是这通常不是男人对为他精心打扮的女人所用的赞美词吗?
怎么现在会从一个大美人嘴里冒出,而且称赞的对象还是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
他真的没听错吗?
“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像是故意要打击他似的,念盈放慢速度再说一遍。
裴玦第一次被人逼得无力招架,他完全无法理解念盈说这话的意思,勉强挤出一个苦笑。
“妳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呢?”
念盈眨了下眼,云淡风轻地开口:“就是一种感觉。”
无法适应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握,裴玦坚持要弄个清楚。
“可以请妳详细描述一下,那是怎么样的感觉吗?”他很虚心地请教。
这一生中有许多人称赞过他出众的外表,唯独她莫名其妙的措辞让他特别在意。
她看到的应该不只有外表。
念盈深深地扫视他。
“我说过,人真实的面貌比任何精美的面具都好看,就是那种感觉。”
她很有哲理的解释。裴玦听了又沉默,眸色跟着沈下去。
见他没反应,念盈不再说话,走回桌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静滞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裴玦像是想通了什么,嘴角、眼尾渐渐弯上来。
真不公平。他被她看得这么透彻,而他却被她跳跃式的思考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