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穿着白礼服,咧嘴笑着,无法克制内心的喜悦,像在地毯的另一端等待着,等待一个期盼已久的美梦终于在自己的手上实现。
“他真高。”江蒹葭想着,顺从地任元应慎的父亲将手交给他,透过面纱眼睛斜着往上挑,偷偷看到穿着高跟鞋的自己才及人家下巴。她身高一米六四,在南方来说,也不算特别矮了,但是在他面前,看他,还得仰视。
“无论生老病死,你都愿意陪着他,永不分离吗?”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司仪的声音透过面纱,飘入耳内。
“我愿意。”江蒹葭应着。
“好了,新郎可以开始吻新娘了。”司仪宣布。
江蒹葭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面纱已经被挑开,眼前一张放大的笑意盈盈的脸。下意识地撇过脸去,温暖的唇落在她的嘴角边。
“怎么可以躲开?”元应慎微微地笑着,温柔地提醒她。
“对不起。”江蒹葭立刻道歉,但并无多少悔意。不习惯嘛,私下也没有练习过几次就这么当众表演了。
“新娘子真漂亮啊。你看新娘的礼服,在巴黎订做的,上面的金线全是真的!”
“新郎也不错,好有钱啊,而且还年轻。”这年头,有钱的男人不难找,有钱又愿意和你结婚的男人却难找了,有钱又愿意和你结婚还年轻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新娘子真是好福气。”
“听说是大学教师呢。”
“不过我听说是私生子啊。”
“对,私生子就是聪明漂亮,邪门了。”
大家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说好听的有说不好听的也有。
蒹葭统统充耳不闻,这些事情,她小时候早就经历过,练就了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元应慎担心地看着她,见她神色镇定自若才放下心来。
元应慎的父母对这门婚姻完全没有反对。他们不知道给他介绍了多少名门闺秀,也没见这小子动心。前几年还会交交女朋友,这几年工作了,就一心扑在公司,不少小报上居然说他们家出了同性恋。还把他身边的助理、好友各个列出来排一通,做出外貌、个人能力、家世等各项指标的综合评估,从而科学谨慎地判断元家父母比较能接受哪位男子成为他们的“媳妇”。把他们给气疯了!反正他们又不在乎新娘子的家世,只要人品好就行。蒹葭已经高出他们的期望了。漂亮,聪明,还是大学教师,以后他们孙子的教育都不成问题了。
敬了好几巡酒,换了好几套衣服。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只隐隐听闻不断地有人恭维说,江夫人真是会生,随便生个女儿就是金光闪闪的凤凰命,这样一飞冲天了。听听,江大姐立马升格为江夫人。原本因为是相亲,母亲就不得不排除一切可能的隐患。她跟林阿姨说,不要找太有钱的人,男人有钱靠不住,这无关个人人品问题,只是钱已多了,考验也要多了好几倍。人是哪能经得起考验的。家境太好也不好,门不当户不对,生活习惯差异大,日后相处更加困难。独子也不行,容易养成骄纵软弱的脾性。但是,那日相亲时一看到元应慎,那些不要、不好、不行,母亲全忘到爪哇国去了。
元应慎那日穿着白衬衣,深色西裤,衬衣的领子微微敞开,露出褐色的肌肤。虽然穿着轻便简易,眉宇间那股英武伟岸的气息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母亲满心满眼都是元应慎沉稳可靠的黑马王子形象,欢喜得不得了。
虽然她不看好爱情,却很重视婚姻。因为婚姻是要在神的面前许下誓言,要在法律上得到保证的。但是她又必须把自己短时间内嫁出去。母亲为自己辛苦了一辈子,自己回报有限,总不能在她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还要为自己操心。
也许,可以请个演员扮演她的丈夫。但是,她才工作两年,积蓄不多,用来支付母亲的住院医疗费已是勉强。或许,可以贷款租夫?不知道银行开不开展这项业务。
怎么办?她还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因此接受了林阿姨安排的相亲。也许可以碰到可以与之结婚的人。
第一个,是个有钱的小老板,一见面就对她表示了极大的兴趣,还问她读书的时候是不是校花,接着打击她的气焰,说什么,人分三种,男人,女人,女博士,硕士是什么?是不是博士读完读硕士?
第二个,比前一个有文化,高学历,研究所上班,人也斯文俊秀,是一愤青,自认怀才不遇完全是世人太愚笨的缘故,常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第三个,绝世大孝子,一见面送她一个真皮包,上面还印了“九九年元旦纪念”七个红色的楷体字,说是母亲让送的。
第四个,第五个……没想到第五个是他!元应慎!林阿姨重点推荐的事业有成,人品端正,仪表堂堂的金龟婿!
林阿姨满意地看着男女双方准时到场。寒暄几句便找借口离开,留下空间让这次相亲的男女主角相互认识。
“你怎么来了?”蒹葭疑惑地问。
“和你一样,相亲啊。”他十分开心地笑着,灿烂得像太阳。
“你根本就不需要,干吗来凑热闹?”有人说看一本坏书就等于同时失去了看一本好书的机会。同理可证,一次失败的相亲也会阻碍一次成功相亲的诞生。
“我不是凑热闹,我是很认真地要和你相亲。”他辩解道。
“你为什么要相亲?”他收敛住笑容,认真地问。
“想要结婚啊。”
“你为什么骗我你结婚了?”
“我没有骗你,我是随口说说。”她强自辩道。自知理亏,露出顽皮的笑意。
“随口说说?”他十分气恼。这个随口说说可把他害惨了。连着三日,元气大伤。后来无意得知她不但没有结婚,反而近日在积极相亲。他都来不及气急败坏,赶紧忙着辗转托人,找到林阿姨,安排了这次相亲。而且,还听从朋友的爱情箴言,不要一见到她就像笨狗见了骨头一样,应该表现得淡然,有兴趣但不是很有兴趣,有些冷漠的样子。他海扁了那个家伙一顿,为那没水准的比喻。但是看到她,终于松了口气。其实朋友说的那些道理他又何尝不知道?只不过心态急切,便顾此失彼。
“你想要结婚还用不着相亲吧。”蒹葭问道。
“现在男女比例失调,因此我老大难觅佳偶也属正常。”元应慎笑着说。
“但是,根据二八原理,有百分之二十的人享有百分之八十的资源,因此元先生不应受到如此国情的困扰。”江蒹葭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说。
“我有我的原因。对了,你为什么要相亲?”
“我也有我的原因。”
“可是我想知道你的原因。”他问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但是打探别人的隐私的同时却还要死守自己的秘密就太不公平了。”她微微扬起红唇笑道。
“我可以告诉你。”元应慎很坦诚地说。他要秉着坦诚之心和她交往,以示尊重。
今天的蒹葭很漂亮,大概因为是老师的缘故,眉心掩饰不住一股书卷气。衣着整洁而率性:一袭白色暗花的衬衣,一条水磨蓝牛仔裙,宽宽的编花褐色牛皮带系在盈盈一握的腰间。与之搭配的蓝松石的项链、耳环有整体的风格,既不是太随便却也轻松爽然,宜人得很。
“我可以选择不要听吧。”蒹葭又笑道。
“为什么?你不好奇吗?”
“因为我不想告诉你我的事情啊。”蒹葭顿了顿,接着露齿一笑说,“刚刚还大义凛然地谴责了某些人的某种做法,自己却还去做令人不齿的事情。我没那么厚脸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