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约三十秒,男子慢慢收回抬起的手,低头掩住唇角淡不可见的笑意。
没关系,跟了这么久也没跟丢,他一定会再次找到她的。那个——笑容中有着与他相似情感的女子。
“懒猪快起床!懒猪快起床!”
好好的“Happybirthdaytoyou”换成“懒猪起床懒猪起床”,让人挺佩服电子闹钟的设计人。
叫人早起是电子钟的功能之一,但只限于周一至周五。双休可以明目张胆睡到太阳照,是谁让她的电子钟在七点钟不到就开始早叫功能?她要杀了……不,要让这人零落成泥碾作尘,香都没得故……
如软软趴趴的无脊椎动物,钱影在被中蠕动,头脑不清地骂着让她不能安睡到正午的人。谁把闹铃打开?呀呀呀!
突地翻身跳起,钱影模到闹铃按钮,气呼呼按下,停止抑扬顿挫的音乐声。她收回方才头脑不清时的胡思乱想。
一个人住,有谁能无线控制她的闹钟?自己。
搔搔翘起的乱发,她叹气。昨天调对时间时,根本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把闹铃开关按下的。怨天怨地怨自己,唉——她难得的美容双休觉!
睡不着,只有起床。套上棉质居家服,她折好薄被,伸臂扭腰做上五秒晨间运动,准备刷牙洗脸。老爸老妈总让她注意锻炼身体,每天至少运动二十分钟。她当然乖乖听话,每天运动五秒钟,算是半乖的女儿吧!
周六为买衣服花了一天时间,还撞上个神经病,害她下公车后一步三回头,就怕那位颇具艺术气质的男子跟在身后。今天本打算睡到正午,看看书、听听音乐,为明天的工作养精蓄锐。没想到全被自己的疏忽打乱。
刷牙、洗脸、梳头。伸个大大的懒腰,钱影步上二米宽的小阳台,继续着晨间的扭腰运动。
因工作关系,钱影未与父母同住。所幸运气好,找到一间“云台小区”边边边……边上的房子,一住就是两年。当初看租房广告她不太相信,哪有小区内一房一厅的屋子每月租金只收五百元的,还注明:提供使用常备家具。
抱着一试的心态,她跑到“云台小区”。哇,很大的小区,幢幢皆是三四十层的家居宅楼,楼与楼间距合理,植有大片绿地。主干道边两排十米见高的光滑棕榈整齐划一,支道上也是棵棵粗大的老榕树,阴阴凉凉,夹着人工盆种的黄色菊花,环境优美。
这分明是高产中产金领白领有钱小资的住宅,五百块会租到才怪。
气呼呼地欣赏着小区风景,钱影当时就有种被骗的感觉。待找到广告标明的那幢楼层,更让她没了上楼的决心。刚才只顾欣赏高楼,根本没注意小区边上环着一圈七层小楼。租房广告标明的即是其中一幢七层小楼,上写五层D座招租。
将广告揉成一团,她准备放弃。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纸团正好丢在下楼房东的脚边上。然后是一系列的交涉,还好顺利,让她成功租得小屋。
小区外围一圈的七层小楼或许是地产开发商最初时兴建,已使用二十多年,中间那些笔直高挺的摩天住宅则是近些年新建的部分。房东是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这一房一厅本是两人结婚时买的,后有了大房,本想卖掉这套小屋,只因住了多年,不太舍得,故这套小屋一直空闲。加上近年儿子买了新房,催两老搬去同住,两老才决定试着租给别人,一来让屋子有点生气,二来不必浪费空间,三来也可赚些日常小菜钱。
由屋内家具式样可看出其制造年代,床、电视、书台、沙发俱全,厨房倒是一清二白空空荡荡。看看环境,可能因为多年无人居住,有些灰尘,还算干净。阳台对着小区外,可见到附近街道和行人。
签好租房协议,老夫妇给她一张建行储蓄卡,让她每月末直接将租金存到银行卡里,他们可从存折取租,不必月月跑来收租。问明小区管理费用,原来这些七层小楼每年只需交些安全管理费即可,不必每月上交大把的物业管理费,所以才会租得这么便宜。
小屋的便宜当然是钱影租房的原因之一,而老夫妇慈祥的样貌和有礼的谈吐也是她决定租房的要素所在。两老相偕下楼的身影,以及临走时提醒她注意安全的叮嘱,让钱影很感动。
所以,她在这儿一住就是两年。
望着街上零星飞驰的车辆,钱影吸着由树林制造的清晨空气,心情不好不坏。
生命在于运动。扭呀扭、扭呀扭,吸口牛女乃,钱影继续伸臂展腰,突然,身体一僵。收回伸展的臂膀,不信地揉揉眼,她瞪大二百度的近视眼,想看个清楚。
目标范围:围墙外,街道边一棵常青树。
目标人物:灰黄发色的“艺术”男子……有没搞错,这男人居然不换衣服,还穿着昨天那套艺术得过分的衣服。
暗咒一句,钱影转身跑回房。一分钟后,脸上架着一副眼镜跑出来。
再次锁定目标。没错,真是昨天跟着她逛了三条街的男子。而且,也的确没换件衣服。
“这人有病。”皱起秀眉,钱影满眼诧异。
碰巧碰巧,只是碰巧。她低声说服自己,却在看到男子对她扬手招呼时双肩一垮。
天哪,真的在对她打招呼?
眨眨眨,多眨一下。扶扶鼻梁上的镜架,钱影不死心地再次看向坐在街边树下的男子。斜靠在树干上的男子犹如、犹如……具有艺术家气质的乞丐!钱影脑中霎时闪过如此的形容词。
说他像乞丐,倾斜的身体却散发着无形的忧郁;说他像艺术家,脸上却挂着可怜兮兮的表情,和乞丐没分别。说他是艺术家和乞丐的矛盾结合体倒比较合适。而男子抬起的手臂左右摆动,嘴角有丝笑意,忧郁的眼睛正看向阳台上眨眼不信的钱影。
见鬼了,那男人怎么会跟到这儿来?自我保护的担忧升起,钱影摘掉眼镜跑回卧室,牛女乃也不要了。
天哪,她不会是被某个作案组织盯上了吧?
心脏快慢不均地跳动,她突地跳离沙发,来回检查着房中的一切。大门锁:完好;阳台锁:完好,阳台的铁栏也没有撬动痕迹。卧室的窗户……开着?
“蹬蹬噔。”三步并作一步,钱影扑到窗边,手忙脚乱地检察窗锁。呼——还好还好,窗子是她起床后自己打开的,吓死了!
坐在床沿大喘五口气,钱影蹑手蹑脚模到阳台边,架上眼镜探头。
咦,人不见了?!
丙然是自己吓自己。她就说嘛,要打劫也要找高产中产小资什么的,找她干吗?!她没钱没车没房,只是租人屋住、帮人打工的小职员。天塌了她不会心疼,地陷了她也不会破产。
安慰着自己,钱影吓破的心脏慢慢恢复原有频率。
看书、看碟、听音乐……时间在消闲中流动得很快,转眼已是夜幕。睡前打个电话给家中父母,闲闲聊几句家常。一夜,钱影睡得安稳。
五天的工作后,钱影踩着轻快的脚步走回小窝。
“采采采……路边的花儿不要采……”周末的轻松令钱影心情舒畅,小曲故意哼成走调,自娱自乐。
掏出钥匙的瞬间,她不过偏偏头,摇去搭在眼角的发丝;摇摇头不算过分,可——摇得心跳加快就不正常。
心跳加快的原因——那位乞丐艺术男子又出现了。
这次不是小区外街道边的树下,换成住宅楼临近边的榕树下。而且,满脸青肿,灰黄的小辫子虽无方向的改变,衣服倒更具有后现代主义的风格。配上可怕的“微笑”(钱影决定姑且用这个词形容),根本存心让人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