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寻仇,你找叶某何事?”少年盯着浅叶的眼神让他不快。
“叶晨沙,你别误会。就算你杀了我那七个兄弟,我也不会向你寻仇。”狻猊伸出手指摇了摇,“你应该知道,龙生九子不成龙,咱们兄弟九个并不亲近,向来各玩各的。我今天找你,只想看看剜了哥哥心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以后见了也好注意些。”
人类将他的像刻上石雕放在佛座前供颂,虽说刻出来的兽像不如他真身般器宇轩昂,倒也气势十足。又觉得他应该享受烟火,成天让香烟熏着他,其实,他只是爱听着和尚念经的声音入睡而已。所以啦,寻仇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他的话引来叶晨沙的轻笑,“看到了,你可以滚了。”
“喂,你不怕我也现出真身?”他的眼神太鄙视,令受惯了香火的狻猊有些打击。
“你敢现,我就敢剜。”咧着白牙森森一笑,叶晨沙扳过浅叶的脸,不让她盯着狻猊,“浅浅。”
“他要找你麻烦。”被他扳过小脸,绿眸中全是怒气。
“嗯,他找我的麻烦,你别管。”他不以为意,孰不知一句“你别管”竟惹来她的呆怔和不满,愤愤地扭开头,浅叶生气了。
不管不管,什么都不让她管,什么也不让她知道,他当她是什么?豢养的宠物吗?高兴时搂着她撒娇,不高兴时把她推得远远的,他是想护她,还是根本不当她是一回事?她爱他,他呢,总是嗯呀嗯的,从来不说喜欢她,也从不说爱她。
甚至,她开始觉得,这个男人根本是养着她好玩。虽然她霸道地决定要永远在一起,可,他根本没当一回,就像……就像对无响一般。明明知道无响一门心思想要杀他,他却把他留在身边,让他随意研习浅叶谷的刀剑拳谱,没事故意挑挑无响的火气,拿他的暗杀打发时间。
曾经,她问他为什么让无响留下,他的回答是——玩意儿。
呵,玩意儿!夏无响不过是他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那她呢,她是什么?也是他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养一株妖草很好玩吗?他那句“你别管”真是伤人呢,让她觉得心上被人划了道口子,除了难受外,更是生气。
这个男人……这张笑脸……真是越来越令她生气啊。袖下的小手紧了紧,绿眸幽幽地看向他,见到神色不变的笑容,她更气。
“若是在下的到来令姑娘不快,在下告辞。”狻猊见两人你来我往根本不理他,有些自讨没趣。
“不送。”叶晨沙不痛不痒地哼了句。
“我、我走了。”狻猊说着,身子却一动不动。
太轻视了,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好歹他也算得上是龙族的旁系亲戚,这男人的样子怎么这么想让磨磨牙呢?
“你已经说了一遍。”见他坐着不动,叶晨沙皱起眉头。
“我叫狻猊。”少年霸气的脸升起乌色。
“嗯。”是那紫金兽的弟弟嘛,刚开始他就说了。虽然庄舟常说他记性不好,可也没到过耳就忘的地步。
“我是圣兽。”狻猊强调一句。
“嗯。”圣兽又如何,惹恼了他,照样剜它的心。
“你、你不怕我?”少年的俊脸越来越黑。
“……那个……狻猊是吧?”袍袖拂了拂,叶晨沙坐直身子,终于正眼看向他,“你找叶某何事?”他没空听它叽叽歪歪的,要报仇请快点。
“咚!”少年昂头往后倒去,吓得躲在柜台后的茶棚老板一惊。站在少年身后的美姑娘似乎也吓着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少年以背着地,四肢抽搐。
“你……”气死他了!气死他了!仰倒在地上的狻猊“霍”地爬起,两手颤抖地抓住桌角,瞪圆双眼死盯了一阵,便拉着美姑娘气呼呼地冲出茶棚,身影一晃,消失掉。
驿道上,尘土飘啊飘……
半晌,木离花丢开抹布,呆问:“他、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先是满身霸气地走进来,怎么看都像是打斗寻仇的模样,坐下后没说三句就四肢抽搐地倒地,似乎发了羊颠疯。咦,那些百年千年的怪兽全都有毛病!
“他是来看剜了睚眦的心的五少长什么模样,以后遇到也好躲远点。”庄舟呷了口茶,缓缓提醒,“他刚才自己说了。”
“哦!”木离花明白似的点点头,重新爬回属于自己的凳子,再看了看茶棚四下,“咦,人呢?”怎么全没了?哈,还有一个连滚带爬已经跑到路尽头了。
“各、各位爷,可、可还要添些茶?”发抖的声音来自柜台后。四十多岁的老板提着茶壶就是不肯靠近。
听了他们的话,那些客人哪敢安稳坐这儿喝茶,如果茶棚不是他的,他也想溜啊。呜……这些人模样俊俏,怎么眼神全是那么血腥?
“要!”两声童音响起,其中,木离花的声音最大。
忽地,“魔头,我要你的命!”两道缁影大叫着从茶棚后方跃起来,一刀砍向叶晨沙,一剑刺向浅叶。
“唉!”极轻微地吐了口气,“喀嚓!”叶晨沙掌中的茶盏应声而碎,连茶水溅在袖上也顾不得。
烦啊,真的很烦!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江湖上放话说他“白衣青草”的?他窝在浅叶谷好好的,极少在人前露脸,就算露了脸也是命将归西的人头主儿,难道死人会四处宣扬他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模样?
“庄舟。”温柔的笑挂上唇角,声音却磨得让人心里发毛。
“属下明白。”笑得越温柔,他这主子的杀机就越盛,这点庄舟非常明白。闷声一叹,两道银丝同时自他袖中射出……
两日后,入了陕西境内,庄舟的笑是越来越常见了。
两天前的缁衣人是当天跟在梁间燕身后的青年,本着亏本生意绝对不做的原则,庄舟费了他们武功,让他们没办法再来寻仇,且顺手取走两人身上仅有的二十两银子。既不亏本,他也乐得高兴。大小黄花本就是六七岁的娃儿,对常听他提起的浅叶谷自是十分好奇,兴奋不已地缠着他问谷有多大,山有多高,都长了些什么树,怎么把粮食运进去等等,说着说着他当然就更高兴了。
相对三人的兴奋,叶晨沙的脸是越来越阴沉。倒不是寻仇的人多,而是浅叶时不时地发呆神游,完全对他置之不理了。
听着前方三人的说笑,叶晨沙放慢马速,看向窝在怀中一言不发的女子,“浅浅?”又在发呆了!
“什么?”她看他一眼,那神情……好幽怨。
“你有心事?”他的妖儿他最熟悉。
“是吗?”这次,她连眼皮也懒得动了。
“怎么了,不想回谷吗?还想再玩玩?”盯着她微嗔的小脸,他猜。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她闷闷不乐吧。
“不。”在马背上踢了踢腿,她盯着袍底绣着的青郁兰草发呆。他的每一件袍子上都绣了株青草呢,是因为喜欢草才喜欢她呢,还是因为喜欢她,才去喜欢草?
“浅浅,你想要什么吗?”习惯了她近来的撒娇亲近,他不爱她冷淡懒散的模样了。
“不要什么。”她嗔道。
“让我猜猜,是喜爱昨天城里的灯笼?你若喜欢,我让人在苑里挂上可好?”昨天正好撞见城里开灯会放焰火,她盯着那些提灯笼的姑娘看了好久。
“不是,我不爱灯笼。”他昨天盯着那些姑娘眼也不眨,她知道他只是盯着,可……唉,见着他冲那些姑娘微笑,她就是生气,“你、你昨天盯着街上提灯笼的姑娘,是不是想把她们也挂到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