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杏子往床边柜走去,弯腰捡起刚才掉落的电话筒,连同电话一起摆在他膝盖上。
齐天祐惊讶地望向她。
“打电话给她吧!我要走了!”她露出浅浅的微笑。
齐天祐拿起电话,一时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你要去哪里?”
“回日本!我刚开学,忙得很呢!而且我要告诉爸爸,我不想跟你结婚了,你对我来说太老,又不爱我,不值得我浪费大好青春。”她深深看他一眼,然后脚跟一转,边往外走边说:“我得跟你自首一件事,那天把你从铁架下推开的是她,不是我。她像不要命似地从舞台下冲上来,可是我却只会尖叫着跑开。”
她在病房门口停住脚步,背对着他说道:“当时那一幕重重地撼动了我,让我明白什么叫爱情。对了,我把你那件蓝色条纹毛衣还给她了,去跟她讨回来吧!”
说完,她推开病房的门,“叩、叩”的高跟鞋声响越来越远。
藤田杏子态度的转变让他一时儍了眼,早知她那么容易想通,他大可以一开始就告诉她实情,也省得他和雨棠白受那么多苦。
他露出苦笑,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在工作上他可以果决明快,碰上爱情反而犹豫不定。
他很快地拿起话筒,另一只手按下卫雨棠的手机号码,拿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
回应他的是语音信箱。
接着,他打电话到婚纱店找她,接电话的小姐却告诉他今天卫雨棠没有到店里。
齐天祐放下话筒,一颗心忐忑不安。
棠棠上哪儿去了?她会不会以为他决定和她一刀两断?各种可能的情形不断在他脑中闪现,让他心焦得几乎想去撞墙。
齐天祐扶着床边的扶手试图自己下床,但是双脚才一站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让他又跌坐回床铺上。
可恶!他认命地爬回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他得把握时间休养,一旦他能顺利下床,他就要直奔卫雨棠家找她。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没有违背当初在面摊前的誓言,今生,他只认定她一人。
第十章
傍晚,卫雨棠回到家之后,便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内,连她父母喊她出来吃晚餐也相应不理。
她呆坐在床边,手中抱着那件她亲手织给齐天祐的淡蓝色毛衣,怔怔地望着它发呆。
他们的故事,就此结束了?
她这么多年深情思念的剧码,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
低头看着在她膝上摊开的毛衣,卫雨棠用指尖细细抚过上头的每一针,紧咬着唇,压抑着体内翻腾怒吼的悲伤不甘。
一个小小的线头从毛衣下缘冒出。
卫雨棠无意识地抚模着那个小线头,脑海中,她和齐天祐过往所共享的各种回忆一幕幕闪过,甜蜜的、有趣的、梦幻的,还有……心酸的。
蓦地,她用手指捏起那个线头,用力一拉,毛衣下摆登时月兑线。
仿佛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卫雨棠一直重复着拉扯的动作,被扯出的毛线越来越长,毛衣也像缩水似地越来越短。没多久,她的脚边已堆着一小坨的浅蓝色毛线。
就在这一拉一扯之间,她也将她对齐天祐的依恋与温柔埋入心底,深锁起来。
不知何时,泪痕已布满她美丽的脸庞。
当她拉掉最后一排毛线,她觉得心口空空荡荡的,好像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东西。
非常缓慢地,卫雨棠将手中的毛线开始卷成毛线球,缠缠绕绕,凌乱的毛线堆不一会儿变成颇为结实的圆球。
她双手捧着毛线球,脑中又浮现齐天祐的脸庞。
雨棠,你能明白我的难处吗?能明白吗?她回想起那时齐天祐眸中的挣扎与深情。
她明白啊!她明白他的难,明白他的情,明白他们之间早在他前往日本那一天就该结束。
只是她贪恋着他的笑、他的温柔,所以才会提出一个月的要求,在这一个月内假装一切都没变,他们仍然属于彼此。
卫雨棠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低头亲吻了一下手中的毛线球,接着用力地将它丢出窗外,然后关上窗子。
是该结束了!
她转过身,背脊抵着窗框慢慢往下滑落。最后,她抱膝坐在窗户下方,头埋进膝盖里。
天祐,我爱你……她在心里最后一次说道。
从此刻起,她必须学习适应没有他的未来。
静谧的住宅区前,齐天祐穿着宽松舒适的休闲服,动作小心地跨下计程车,在确定自己已经站稳之后,才关上车门,计程车很快地扬长而去。
虽然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息,他的情况并没有比早上好多少,不过至少可以跌跌撞撞地溜出医院,坐计程车来找卫雨棠。
他站在卫家楼下,一手扶着墙壁,抬头往公寓三楼的某个窗户望去。那个窗户是卫雨棠的卧房,有几次他送她回家,她会从那个窗户探出头来朝他挥手。
窗内的灯光是亮的。
带着一股兴奋、甜蜜又紧张的心情,齐天祐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他的口琴。那是今天下午他特别打电话叫他的秘书帮他买来的,想要在今晚给卫雨棠一个惊喜。
突然间,某个东西从楼上掉下来,碰巧滚到他脚边。
齐天祐低头望去,赫然发现那是一个毛线球。
不足的光线让他无法确认它是什么颜色,但直觉地,他知道那团毛线应该是浅蓝色的。
齐天祐抗拒着晕眩感,蹲下去将那团毛线捡起来,凑向路旁的路灯一看,果然是浅蓝色的。
她将他的毛衣拆了?
她决定不再爱他了?
齐天祐将毛线球拥在心口。
她不能不爱他,他不准!他要跟她携手一辈子,他们会开一家梦想中的小店,会有孩子,会分享一生的喜怒哀乐。
带着满腔的深情,他拿起手中的口琴凑上唇边,一串悠扬的音符在空气中散开,往三楼的窗户传去。
楼上,蜷缩在窗台下的卫雨棠蓦地一震,把头从膝盖中抬起来。
这是……她侧耳倾听,一颗心开始狂跳。这是用口琴吹奏的“月光奏鸣曲”……
卫雨棠猛地从地板上爬起来,颤抖的双手笨拙地打开窗户,将上半身往外探。
是他吗……是他吗?他恢复记忆了?
卫雨棠的双手紧紧抓着窗台,用力到指关节都已泛白,强烈的光线让她一开始看不见任何东西,她努力地梭巡楼下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在她窗口的正下方看见齐天祐熟悉的身影。
优美的旋律未曾间断,齐天祐抬头凝视着她,黑眸中蕴藏着无比深情。
一滴温热的泪溅在窗框上。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原本空洞的心口不知怎地又活了起来,不停地绞拧、颤抖。
他们两人就这么对望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空气中。
“棠棠……”他把口琴收回裤袋里,朝楼上的她大喊:“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卫雨棠娇躯像触电一般猛震一下,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他说了什么?天啊!她是不是在作梦?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好痛!
这不是梦……不是梦。她呜咽地冲出房间,穿过客厅以及家中两老错愕惊讶的眼神,打开铁门,奔下楼梯,一楼大门被她砰地甩开,她朝着齐天祐小跑步过去,直直扑向他的胸膛。
齐天祐看见她往自己冲来,已经尽量做好准备承接她的冲力,但因为他的头还在晕,所以还是被撞得踉跄后退。幸亏齐天祐的背抵住身后的墙,他们两人才免于跌落地面。
齐天祐紧紧地将卫雨棠锁在怀中,感觉到怀中娇躯的轻微颤抖,强烈的释然与对她的爱恋几乎让他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