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步无忌心一凛。他不曾向她说过他的身分,她又怎么会知道他经商?
“夫子就是夫子,心思敏锐,连我是商人也知道。”他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试探。
陆采衣一愣,这才想起他不曾说出自己的身分。“听步爷的口音是汴京人,而汴京最有名的商人和你同名同姓,所以我才会这么猜想。”
“仅凭口音和姓名,又怎能断定我们是同一个人?”他笑问,却对她起了防备之心。
“书生有书卷味,商人有银铜的气息,步爷属于后者,不是吗?”她微笑反问。实际上,她也担心步无忌会认出她来。
步无忌又笑了。若之前听她这么说,他会觉得碰上一位心思敏捷的姑娘,而今,却让他觉得她的话是借口,像是掩饰某些事情。
“夫子就是夫子,聪明绝顶,我的确就是那个浑身铜臭的步无忌。”盯着她平静的小脸,他心底再添疑问。依常理判断,除非她早就知道他的身分,否则此刻听到他亲口承认,多少也会有讶异之色。
“我只是就事来判,也没想到自己会猜对。”她语气冷淡,心虚的不敢望向他。
她回避的举止,看在步无忌眼中,很难不怀疑她救他的动机。
长安遇劫,洛阳受伤,救他的人是她,而她和云天翔又认识,这一切的一切,要他怎么不深思?
步无忌暗暗吸口气,突然道:“云夫子唤你陆儿,是吧?”
陆采衣错愕的抬起眸子,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步爷?”
“那我也可以唤你陆儿吗?”
他的问话让陆采衣更为呆愣,连要开口说话都忘了。
步无忌见她不答,迳自下了决定,“既然你不反对,那就是默许,你说是吧,陆儿。”
他那显得亲密的呼唤让陆采衣猛然回神,立即摇头反对,“步爷,这不合宜,请你还是唤我陆大娘。”
天底下的人都可以这么唤她,唯独他不能。他是她这辈子最想避开的人,偏偏又再次出现在她生命中。
“我还是觉得唤陆儿比较顺口。”语毕,他对她扬起一抹足以勾动芳心的微笑后,便迈步进入竹屋。
那深沉的眸光和挑逗的笑容,让陆采衣完全傻了眼,待回过神时,她才发现自己小脸发烫,心跳加快。
天呀,她这是怎么了?
陆采衣双掌覆上羞红的脸颊,仍未从步无忌充满深意的笑容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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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无忌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盯着数十尺远的天翔书院。
上午,他曾暗暗跟着陆采衣后头过来,此时已日渐西落,他再度来此是要接她回在水一方。
在他唤她陆儿那一刻,便决定利用她这颗棋子,厘清心中的疑问,并且逼云天翔显露出真面目,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她是不是恶意欺骗他。
其实,就算她欺骗他又如何?以她和云天翔的关系,她要帮云天翔情有可原。
但是,他希望她只是受利用,而不是恶意的。
他不想和女人对上,尤其像她这般外柔内刚的女人。
步无忌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天翔书院。
这时,以小豆子为首的数十名学童一窝蜂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乍见到步无忌出现,纷纷惊呼出声,“步爷!”
步无忌对孩子们微微一笑,启齿未言,陆采衣和云天翔先后走出来,脸上皆是震惊的表情。
“步爷?”陆采衣对步无忌会来到书院感到十分意外。
“我来接你回去。”话说的同时,步无忌注意着云天翔的反应。
接她?陆采衣心一突,震惊的情绪添上一抹无法形容的诡异,因为从昨晚至今,他对她的态度很不对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情敌堂而皇之的踏上天翔书院,云天翔再也忍不住的动了气。
“不劳步爷费心,我自会将陆儿安全的送回在水一方,再说,步爷受伤未
痊愈,不好好休养,反倒四处行走,岂不是影响伤势?”
“我伤在胸口,不是伤在双腿,再说,镇日躺在床榻上,伤反倒痊愈得慢。”步无忌转头望向陆采衣,笑问:“你也赞成我的话吧,陆儿。”
陆采衣愣在原地,因为他呼唤的语气带着一丝暧昧,不知情的人可能以为他们关系亲密。
云天翔眉一扬。陆儿可不是步无忌能唤的!若此时他不是斯文的夫子,绝对会一掌击向步无忌。
步无忌无视于云天翔那两道想将他拆吞入月复似的眼神。人只要失了冷静,也就是失败之时,看来,他所使的计策是对的。
步无忌上前一步,伸手握住陆采衣的小手,轻声道:“走吧。”
看着他温热的大掌以及深情的眼神,陆采衣一时慌了,“步爷……”
步无忌唇畔扬起一抹温柔微笑,“我肚子好饿,正等你下面。”
他眼中所承载的温柔,让陆采衣一时忘了要甩开他的手,只能任由他踏出步伐,直到云天翔的怒吼声响起,她才猛然回神。
她心慌的想抽回手,奈何步无忌的手犹如铁钳,让她难以挣月兑。
云天翔扣住步无忌的手腕,目光直盯着步无忌紧握着陆采衣的手,眼睛已快喷出火来,“步爷,请放开陆儿,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做于礼不合。”
没把云天翔的怒火放在眼底,步无忌淡淡瞧了眼搭在他手腕上的大掌,“云夫子,奉劝你一句话,别随意触碰他人。”
“那是你无礼在先。”
“这和有礼、无礼无关,而是练武之人最忌他人接近,今日我是有伤在身,若换作平时,你可能会因为我的掌风而受伤。”
云天翔瞪着他半晌,才慢慢松开手。
“这才是斯文的云夫子,别吓着了孩子们。”淡淡的抛下这句话后,步无忌拉着陆采衣就走,毫下理会身后所传来的愤怒目光。
陆采衣硬被拉着往前走,本想要步无忌放开她,奈何他愈走愈快,没多久,她已回到在水一方。
步无忌在踏入院落后,才放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没了箝制,陆采衣连忙退后数步,直到认为两人间的距离已远才问,“步爷,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要捉住她,这点距离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此宜静不宜动。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耸了耸肩。
陆采衣望着他那简直可说是耍赖的模样,又气又恼,她深呼吸好些次,冷声道:“我瞧步爷的伤已痊愈得差不多了,请你离开此处吧。”
步无忌瞧陆采衣被他气得脸色苍白,一丝疑问涌上心头。难道她纯粹是靠直觉猜出他的身分,和黑衣人刺杀他的事无任何关系?
沉下眼思忖了半晌,他忽然皱起眉,弯下腰来,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他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陆采衣一跳,“步爷?”
步无忌右掌按着心口,咬着牙,不说话。
陆采衣见他脸上布满一层汗珠,大惊失色,“你怎么了?是伤口疼吗?”他的伤应该好很多了啊。
步无忌还是没说话,神情痛苦。
其实以内力逼出汗,对练家子而言是件易事,要以此欺骗单纯的女子也是轻而易举。
只是,瞧见她着急的神情,他的心像是被轻轻扯了下,内心深处更传来自我谴责的声音。
但,鱼儿都已上钩,他岂能轻易放弃?
“我没事。”他的语气虚弱无力。
看着他苍白的脸,陆采衣压根不相信他的话,“我扶你进去。”
步无忌点头,任由她搀扶着走进竹屋。
其实,他是有心让站在离在水一方有段距离的那个人看到他虚弱的样子,看来他的伪装十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