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执意要离婚?”
蕾妮又摇了摇头。
她到底想怎么样?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究竟怎样你才能相信我?”马西莫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身体,“为什么你从来就不选择相信我,为什么你从来不睁开眼睛看一看,我有多么爱你!”
这样的爱让我几乎要停止呼吸。马西莫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马西莫,我有讲过半个圆的故事给你听吗?”她仰起脸,瞳孔放射出痛苦的光,“最初的人类每个个体都是球状的。长有四手四脚,脖子上顶着一个可以反向转动的头,头上长着两副完全一样的面孔。由于他们过于强壮,又自高自大,经常攻击诸神,宙斯便把他们劈成两半……”
“够了,够了,别再跟我讲你那该死的半个圆理论了,经过了这么多风波,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就是你那半个圆吗?”
他是她的半个圆,那雷纳多呢?“不。”她痛苦地捂紧耳朵,不想把马西莫的任何字句灌进耳朵里。
马西莫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你走,你让我一个人好好地想想。”她狂怒地大吼着。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让她冷静思考思考也好。他轻轻地搂住她发抖的身子,在她的头发上吻了一下,“亲爱的,请你相信我,除了你,我没有爱过别人。
夜静悄悄地降临了。带着浓浓的雾气,不仅笼罩了大地,更笼罩了蕾妮的心。冷,是她惟一的感觉,打了一个冷颤,想要加件衣服才发现沙发上躺着马西莫的外套。
拿起外套,慢慢裹在身上,马西莫的味道瞬间将她环绕,往事点点滴滴在眼前放映,胶片一般,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却总有他的影子。
初见时的针锋相对,第二次见面她居然拿咖啡泼他,然后还有一次一次的宴会,他总是在她冷的时候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根本不需要她开口。
她不知道,根本也无法知道,跟马西莫在一起:她到底是得到的更多还是失去的更多。为什么,为什么她首先认识的不是马西莫?
如果,仅仅是如果,当初她首先认识的是马西莫,她应该会爱上他吧。如此优秀的男子怎能让她说不爱?她定会与他相伴,共享人间美景,同饮世间百味。她会携着他的手,走过罗马的街道,看遍巴黎的树阴,直至暮霭沉沉,日薄西山,然后微笑着回家。这一切,只是为了马西莫独为她流转的温柔眼神,只为马西莫独为她呈现的体贴关怀,为他独钟情自己这般任性之人,为他……为他所做的所有。
只是,这万千的人群之中,雷纳多先他而出现。当自己尝尽一生的喜怒哀乐与他相遇相爱。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这伤与痛,外人看不出,只在心底留个细微的口,令人经年不愈。时间会抚平伤口,却再不会赐她爱人的能力了。
从今后闲看庭前花开花谢,漫读天际云卷云舒,平淡了却一生。只是,这一切若能重新选择,她必定还是如此,毅然绝决地走向他。也惟有他,才能令她爱得这般心痛,失魂落魄,支离憔悴。当爱深了,当爱痛了,赔上的便是自己的一生。不会后悔,不能后悔。此生得他之爱恋,已是大幸。
自己又如何能要求更多?从此,蕾妮想着,自己只能安守平静,宠辱不惊淡泊世事,自是幸福,不再有泪。只因那年太美,已穷尽她一生眼泪。
忆得高阳人散后,落花流水还依旧,斯人却已远非斯事。
又是一夜无眠。蕾妮一杯接一杯地续着摩卡咖啡。她只喝摩卡,因为雷纳多的最爱就是摩卡。他说当他开始憧憬将来的时候,他就会煮一杯摩卡,让希望在氤氲的蒸汽里自由地飞翔。这是咖啡香醇与巧克力甜蜜的精彩组合,也是他和她的精彩组合。
他是香醇的咖啡,而她,是甜蜜的巧克力。
蕾妮用咖啡匙搅拌着,明知道是个幻想,她也不后悔。
“你又没有回家?”玛尔戈上班时,看见蕾妮的桌子上摆着咖啡壶,生气地说着:“你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看看,你最近又瘦了。”
蕾妮枯涩地笑了笑。
电话,不经意地响了起来。蕾妮示意玛尔戈去接。
“是董事长,他坚持要你听电话。”玛尔戈捂住电话,小声地说。
“父亲,有什么事吗?”蕾妮强打起精神接过电话。
“马西莫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想和他离婚,但是,如果我和他离婚,对于罗马子公司的操作会有相当大的影响,所以我还在考虑。”她用手抚了抚头发,等着父亲的回答。不,应该说是指示,父亲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干涉她的生活。结婚前是这样,结婚后更是这样。她是站在幕前的一个傀儡女圭女圭,父亲手中的线扯一下,她就动一下,根本没有自主的权利。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完全习惯了。
“站在公司的立场上,当然你离婚是有百害而无一益的。”老杜邦慢慢地说。他的巴黎口音显得既从容又高贵,“但是,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幸福?真可笑,她的幸福早在六年前就被他毁掉了,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她说幸福?
“爸爸,如你的希望,我不会和马西莫离婚的。”
“不,你别说得那么肯定。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你做主,我和你的母亲最多只能给你些参考意见。这样,你最近先放松一下,去度个假。趁这个时机好好地考虑清楚,然后再给我答复。我从总公司派人到罗马暂时接替你的工作,等你度假回来再说。哦,对了。”他停顿几秒,“我寄了几张有趣的照片给你,就快到了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正在说话问,便有人送来了一个特大号的信封。蕾妮匆匆挂断电话,从里面抽出了父亲说的那几张“有趣”的照片。
上面的主角是雷纳多和莫菲,他们两人在瑞士度假时被狗仔队偷拍到的。那个狗仔的摄影技术实在是精湛,不仅拍出了两人的貌合神离,而且还拍到了两人吵架的场景。看了这几张照片,蕾妮果然动摇了。
也许她真的是累了,应该休息一下了。她拨通了航空公司的电话,预定了一张去阿根廷的机票。
☆☆☆
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Aires),在西班牙语中为好空气的意思。如果有闲暇,在五月广场边的小餐馆一边品味用安第斯山东麓的葡萄酿制的曼萨尼雅(Manzanilla),一边享用着用烧烤天然牧场上小牛的女敕肉,那么就占尽了阿根廷“三好”——好酒好肉好风光。
而蕾妮,并不喜欢这个美丽得能通向天堂的城市——这里实在太像巴黎了,高乔人和高卢人在城市建设方面有着相同的品位和爱好。她喜欢的,是草原,是潘帕斯。
潘帕斯草原,给人的感觉绝对不仅仅是一种美,而是震撼,对心灵的,百分之百的震撼。蕾妮记得,当年,她和雷纳多来阿根廷旅游的时候,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齐腰深的草原边沿,看着公路上偶尔开过来的一两辆货车,望着天空上翱翔的雄鹰或是听着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马的嘶鸣。一种和谐的,自然的东西就此流露出来。就如高乔人的探戈,野性而热情,他们不羁地将自己的独特个性发散出来,淋漓尽致地献给了潘帕斯。
和雷纳多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他们两人曾相约来到潘帕斯。在游历了圣胡安,门多萨等地之后,蕾妮却在梅塞德斯镇病倒了。多亏了雷纳多的细心照顾,整日整夜地守候在他的病床前,不眠不休。蕾妮才能很快复原回到米兰。短短几年,潘帕斯俊美依旧,它同样让每一个站在它脚下的旅人屏息景仰。而身边却缺少了陪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