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使劲地摇着头,“不,不,不……”除了这个字,她不想说任何话。她不会嫁给罗西尼。为什么,她要用一生的幸福去换取案亲的野心和虚无的事业。除了雷纳多·波蒂切里,她没有爱过其他任何一个人,更不会为了某种利益和别人走进教堂。不会,不会,永远都不会……
“妈妈,你爱过吗?”
杜邦夫人不语。
“你爱过,是吧?我看过你的相册,那个男人,你是爱过他的吧?他有着修长的手指和清秀的面孔,还有小提琴……妈妈,雷纳多也是这样的男人。妈妈,我爱他。”
蕾妮哭泣着,哽咽着。
夏溢秋,只有在这个时候,杜邦太太才能被叫做夏溢秋。她也陪着女儿掉眼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妈妈,你要是爱过,就应该理解我。”
夏溢秋美丽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她心不对口地说:“我理解你,但你理解马西莫吗?你有多爱雷纳多,他就有多爱你。你没有不幸,所有的人都爱你。马西莫更是爱你,他的爱,远远超出了你所能想象的地步。”
只有和蕾妮在一起时,她才说中文。看着女儿酷似自己的眉眼,她不禁紧紧地抱住她。
“亲爱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美好。马西莫向我们保证了,他一定会好好爱你,好好疼你。否则,你的父亲也不会把你交给他……”
马西莫?不,他不会爱她的。她也不爱他。他们有着各自的空间,而这样的空间,永远永远没有交集。
母亲轻轻地说:“马西莫他爱你,从小开始,从你在教堂的第一次公开露面,他就爱你。只是,你从来不给他机会,所以他才闹出那么多的绯闻。他只是想吸引你的目光啊,为什么,你在向你的父亲要机会的时候,不考虑着给马西莫一个机会呢?”
不……蕾妮捂住耳朵,她不想听,她不想听。感觉身体里有什么怪异的物体就要迸发,搅得她快要崩溃了。
☆☆☆
回不了米兰,蕾妮只能悄悄地缩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更不说话。
脑海中惟一能记得起的就是雷纳多,还有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蕾妮这才发现,原来思念也是有重量的,心好重,重得快要掉下来了,那感觉压得她好痛苦。
在记忆中,他是如此的清晰,真实,却又遥不可及。
想要抓住他,却总是功亏一篑。她追逐着,不停地追,却永远无法到达。
三天后,她陪母亲去买东西。
起风了,天一下子变得很冷。十月的巴黎很美,很美。街道上飘着花瓣,细碎而精致的,黄黄紫紫,如细雨。是秋季常见到的景观,巴黎,不愧为花都。
风吹在身上,深深地寒。头发在风中乱舞,恍然纠结的心情。
母亲说:“去公园逛逛吧。”
她点点头。
那里有很多人,不用回头,蕾妮也知道有目光在她身上。如此一个美人,却瘦弱而苍白,就如风中的一片叶子,纤瘦,平薄。衣服贴在蕾妮身上,就似她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更何况,今日是有点冷的。穿着短袖,难怪别人注意了。
蕾妮低下头,她不在乎的,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路的尽头,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像歌剧院的幽灵般,神秘,邪魅。
“你只有一个钟头,否则你的父亲要起疑心的。”母亲在她的耳边说。
她抬起头,“雷纳多!”
泪眼朦胧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要离开你了。”她轻轻的咳嗽着,像玛格丽特。
“如果是为了我,那么不用,你真的不用做这样的牺牲。”他抱紧她,“我不踢球了,我带你走,带你走!”
他的怀抱仍然那样强劲有力,一如从前,温馨安全的错觉让蕾妮极力维护的最后一点理智溃不成军,他的怀抱原是自己惟一放纵过的地方,就让自己再放纵最后一次。
蕾妮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泪,滚烫的泪水顺着雷纳多的颈一滴滴不息流淌至胸部,泪流过的地方有被烧灼的痛感,似烈火焚心。雷纳多无法呼吸,心思渐渐狂乱,在那一刻他模糊地想,这种烧灼感也许永远都不会消失,会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回来折磨自己。
她摇着头,狠心地推开他的怀抱。她太了解他了,如果没有了她,也许他会痛苦一段时间,但是他总还是会重新振作的;但是如果没有了足球,那么,他这辈子就会这么毁了。他的专注,他的激情,在赛场上,才能得到真正的体现。
“不,请别这样。我要你,要和你在一起,要成为你的一部分;同样我也不能使自己摆月兑那份确实存在的责任。假使你强迫我跟你走,不论是用体力还是用精神,我无力抗拒。尽避我知道那么多关于不该剥夺你自由飞翔的理由,我还是会跟你走,只是为了我自私的需要,我要你。不过,求你别让我这样做,别让我放弃我的责任。我不能,不能因此而毕生为这件事所缠绕。如果现在我这么做了,这思想负担会使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是你所爱的那个女人。”
黄叶,悄悄地从树上飘下来,一荡一荡的,如诗如画。
“蕾妮,你答应过我,你会争取的……”雷纳多用力扼住她的手臂。
蕾妮抽回手腕。他太用力了,也许已经掐进肉里,然而,心里的悲苦却远甚的疼痛,“原谅我。我必须回去履行婚约,很难解释。虽然你一直告诉我,幸福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原谅我,我做不到。我爱你,请相信我现在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真心的。但我们之间,也许真的缺了点什么。”
说完,留恋地看了他一眼,以后,他们就只能成为陌路人了。她踏着一地的黄叶,离开了这里。脚下吱咯的声响,像是他们的过去,被深深地踏进土里……
第五章
时间真的可以把一切都冲淡。当初最顽固的那一小块血迹般的心事竟然脆弱得坚持不过一秒就匆匆死亡。人类再纤细不过的心思在它面前交错的锐利刀剪上,嘶啦一声划过,就贞洁不再了。或者曾经举世无双的美丽,在时间的峡谷里退化成一抹朝雾般初恋的心结,被随手扎在门楣上。
蕾妮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好像经过了长途跋涉,精皮力竭的感觉徜徉在心头。朦胧中,似乎听见了无数的脚步声。
好累,她只有这么一个感觉。
脑子里想着的,只有休息,休息,可是为什么周围又那么吵?仆人呢,仆人呢?怎么不阻止这些吵闹,父亲不是最喜欢安静的吗?他怎么能放任这样的喧嚣?
“亲爱的,你怀孕了。”这是她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母亲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眼圈还是红红的。
蕾妮傻傻的,震惊于自己听到的一切。怀孕了,怀孕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算算自己生理期的情况,应该是拒绝他求婚的时候那次吧。
一个孩子,像他的孩子,他一定有着天使的面孔,和他的父亲一样。蕾妮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带着一个母亲的骄傲。
冰冷的声音,那个伴随了她24年,也困绕了她24年的声音又无情地响起,像梦魇,驱散不去。
“这不在我的预料之中。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希望你去医院。”
案亲虽然用的是“希望”二字,但是蕾妮清楚,这是一个命令,一个非执行不可的命令。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否则,对马西莫不公平。”他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