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父亲。马西莫告诉你了?他让你阻止我?”她连眼睛也不抬一下,死死地盯着地板。接下来父亲一定会禁止她去意大利,然后切断家里一切找她的电话,蕾妮即使用脚指头也能想出父将她囚禁的方法。
这个家,美丽得几近奢侈,但对她来说,只是一只金子做成的鸟笼,而她,就是鸟笼中的金丝雀,想飞却展不开翅膀。
“不,他说如果你想去意大利,他很乐意照顾你。”
蕾妮猛然地睁大眼睛。马西莫……他,到底想干什么?
“父亲,我真的能去吗?”压制住雀跃的心情,她轻轻地说道。
老杜邦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你想去的话,那就去帕多瓦大学吧。你妈妈以前也在那里学习过,而且还是彼得拉克和但丁的母校。”
“可是,我想去博可尼……”
“蕾妮,你应该玩够了吧。无论现在你和谁在一起,你将来的丈夫都会是马西莫。”他冲她挥了挥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去,要么就去帕多瓦。”老杜邦的声音什么时候都是威严的,他的话不多,但是任何一句都是一个必须要人遵循的命令。
蕾妮慢慢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虽然不能去米兰博可尼大学,但是帕多瓦,帕多瓦,毕竟比巴黎要近多了……
☆☆☆
一场接一场的宴会让蕾妮感觉疲倦,但这就是上流社会荒唐而又讽刺的写照。作为到意大利读书的代价,蕾妮被父亲逼迫陪马西莫参加那些无聊的私人晚会。
这一天,是在巴黎。
“你今天晚上很漂亮。”马西莫拍了拍挽在他臂弯中蕾妮的手,优雅地走进了晚会的大厅。的确,有着蕾妮这样一个舞伴,任何人都会觉得是一种荣耀,“要是你能把头发盘得再高一点,露出你迷人的脖子,那样就更美了。”
蕾妮像一个美丽的公主一般抬高了头,“可是你是知道的,我是不属于你的,永远都不属于你。”
“别这么说,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吗?”马西莫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骄傲地与向他问好的朋友寒暄着。而后在她耳边低语道:“无论你喜欢不喜欢我,我们都是要绑在一起的。”
蕾妮的脸上还是挂着虚伪的笑容,但是语气中却饱含着怒气:“你真卑鄙。”
“这个是你父亲为了他的传媒帝国做出的交易,那么你必须要为此而牺牲。好了,你去一边玩吧。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只要不太过火,我是不会干涉你的。”知道蕾妮受不了宴会里的气氛,而且大厅内浑浊的空气对于她的健康也是一个挑战,马西莫便让她离开去透透气。应付那些心有所图的面孔,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是一个内敛的人,向来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默默地用行动去说明他的那份热诚。
但这样的态度在蕾妮眼中又是另一番不同的解析。她认为,马西莫和她父亲一样冷酷,也许在这个庞大的资本社会,惟有金钱才能打动他们,惟有资本的扩张才是他们最有兴趣的。罗西尼家族的传媒帝国虽然不能与蕾妮家的相提并论,但是在意大利却有相当大的吸引力,加之马西莫的父亲与杜邦先生的交情,让他们在蕾妮一出生就选择了联姻。
炳哈,多么可笑的人生,一个人的命运可以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就被残忍地决定了,不知道这是预言还是宿命。
蕾妮望着眼前穿着宴会服的男男女女的虚与委蛇感到无比的恶心,缓缓走到了宽大的露台上,这所维也纳式建筑让蕾妮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这个露台了,至少她能在这里感受到一丝的宁静。
宴会,宴会,仿佛这个世界上有参加不完的宴会,而这些宴会大多都是蕾妮厌恶的那种,真的,除了那一次,那改变她生命的一次晚宴——
“小姐,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鞋。它们不应该在这儿。”
“你没有权利这样说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方式。”
“不要妄下结论,小姐。我们才刚见面,你了解多少?”
“我想我喜欢你。”
“一个理应得到世间所有宠爱的女子,为什么有这么寂寞的目光?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她,让她懂得什么叫快乐。”
他,就是那个她深深爱着的他,每次一参加这样的宴会,她都不自觉地就想起他,想起他们相遇的那个露台,那一夜,她记得,天空中仿佛有若隐若现的星光……
现在,仍然是一个孤单的露台,却再也没有那般的回忆了。她的直觉一向是准的,该死的准确,对于雷纳多,她没有办法说清楚那样的感觉,其实到现在她还是不怎么清楚。也许就只是一个迷吧,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迷。
微微地起风了,蕾妮感到了有点冷,突然一件外套披上了她的肩膀,恍惚中,她以为是……“雷纳多!”她失声叫了出来。转过身,却是马西莫那张冰冷的脸。
“我让你失望了吧。”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他原本就是一块冰雕成的。是啊,他们两人是不同的,也许是褪去冷酷的表皮,马西莫也是一个好人,但是她清楚,马西莫不是上帝给她创造的那半个圆。
“我……”她第一次觉得面对马西莫无话可说。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说他不会干涉她的自由,只要她不做太过分的事情,只要能维持他未婚妻的美丽外表,他都会忍受。当然,她也必须要忍受他的花心,忍受他的傲慢和孤傲。
“其实我很明白你想的是什么,但是我要再一次提醒你,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波蒂切里的。”他说到波蒂切里的时候闪过异样的神情,蕾妮看到了,她不敢确定,因为她似乎觉得那丝表情代表了嫉妒。
嫉妒?会吗?她不能相信。
“蕾妮,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马西莫压低了声音。不能让其他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否则这又会是上流社会的一桩丑闻。面对固执的蕾妮,他感觉有些无力。原本他以为,她和雷纳多在一起不久就会发现他们两个并不合适,但是却事与愿违。
蕾妮,他的小女孩,是属于富裕和最上流生活的。雷纳多虽然有名,但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个小圈子,他永远也挤不进去。
幸福,这两个字听在蕾妮的耳朵里仿佛就是一个嘲讽。什么是幸福?
她要幸福,是属于自己的幸福。不是和她妈妈一样,不是和那些身上套着美丽枷锁,不顾一切向上爬的女孩一样。她们从小就把命运出卖给撒旦了,怎么能有幸福可言?
妈妈离开香港的时候只有19岁,虽然巴黎有好多那些女孩子一辈子都梦想的美丽时装、首饰、香水和化妆品,有几所大房子可以供她开各种各样的舞会、晚会和派对,可是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蕾妮不是不知道爸爸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妈妈只是默默忍受,继续忍受。可怜的皮埃尔·德·杜邦,他总是认为他和妻子之间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却不知道,其实她爱他。
也许起初是不爱的吧,蕾妮看过妈妈相册里那个男人的照片。修长的手指,清秀的面孔,一把小提琴,一颗爱她的心。那个时候,妈妈还不叫蕾切尔·德·杜邦,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夏溢秋。可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她嫁给了皮埃尔,这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于是爱他变成了她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