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们按地位的高低站在那里,上帝,圣母,还有其他那些被称为神的家伙。“上帝”在先,然后是“圣母玛利亚”,最后是一个婴儿。
教堂里庄严肃穆的气氛有点神秘,也有点令人错愕。
那里,那个神圣的朝拜地,坐满了重要客人。他们和前两位已经很熟,但是婴儿,才刚刚出生。
红衣主教口中念念有词地吟诵着拉丁文的洗礼词,命名她为蕾妮·德·杜邦。这是她的首次公开露面,但绝对不是仅有的一次。在座的客人都明白,今后,他们和她之间或多或少地都会有联系,因为她,是法国传媒巨头皮埃尔·德·杜邦,和他中国血统的妻子蕾切尔·德·杜邦的女儿。
教长往婴儿头上洒圣水的时候,年轻的杜邦先生一脸严肃,对身边那个有着金色卷发和高挺鼻梁的英俊少年说:“她将来要成为你的妻子。”
少年不知道这是个预言还是个命令,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婴儿,用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小女孩长着粉红色的双颊,虽然瘦小但是非常可爱。从此,他和她都被装进了命运的套子,随着大人们定好的规则,走着,走着,不知道去向何处。
而这个被命名为蕾妮的女孩亦不知道,她必须负担起一份她从来没有想要过的责任。那个男孩,既是天生要束缚她的人,也是一个魔咒,无法解除的魔咒。
第一章
阳光温暖的下午,女孩坐在树阴下的躺椅里,百无聊赖地看着蔚蓝的天空。四周很安静,连飞鸟的痕迹都没有。偌大的花园内,上百种花在阳光下怒放着,黄的明艳,紫的醇厚,散着令人心悸的艳光。她闭上眼,午后的阳光斑驳地洒落一身,长长的睫毛被剪出一弯阴影,然而她的脸上似乎有着太多的忧郁,与韶华不称的憔悴。风景再美,看多了也一样会厌烦。
“蕾妮,你在花园里?”悠扬的女声传来,一个中年美妇走了过来。
女孩回头,眼神中露出一抹欣喜,但很快消失,回复到刚才的无精打采,“是的,我在这。妈妈,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刚巧去琴房时发现你不在。仆人们说你在这。”蕾切尔·德·杜邦夫人坐到女孩身边,温柔地说。
“蕾妮,怎么了?你似乎很不开心?”她关切地问道。
杜邦夫人每天都沉醉在各式各样的晚会、沙龙里,认真扮演好女主人的角色,认为这就是她的命。虽然很多人羡慕她的生活,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笙歌燕舞,纸醉金迷,什么都是假的,只是用来麻醉自己内心的东西。
“妈妈,你难道不觉得我是在重复你的生活吗?”蕾妮仰起脸问她,“只不过,你是在香港,我是在巴黎。从小,在一应俱全,甚至爆米花都不缺的家中看电影,而且永远都只有我自己一个观众。还有那些穿着相同制服的仆人和保镖,永远都板着石头一般的脸,甚至我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妈妈,那是幸福吗?”她有点厌倦这样的生活了。太闲适,太安逸,仿佛她生出来就只是为了嫁给一个叫马西莫·罗西尼的男人。
“蕾妮,其实有很多人都期待你这样的生活。你要学着接受这一切。有钱并不可耻。”杜邦夫人模模蕾妮的头,“等你长大了,很多事就会慢慢地明白的。”
但她还是不明白。虽然,她也承认,很多人一生努力奋斗为的就是如此。可是当他们真正得到了这一切时,还会感到幸福吗?或者,当他们不劳而获时,必须为之付出一些重要的东西,自由或是爱情,如同她必须付出的一样。
阿里斯托芬曾这样描述过爱情——“球状原人”。据说。最初的人类每个个体都是球状的。长有四手四脚,脖子上顶着一个可以反向转动的头,头上长着两副完全一样的面孔。由于他们过于强壮,又自高自大,经常攻击诸神,宙斯便把他们劈成两半。
球状原人里不存在爱,但被劈为两半后,爱也就出现了:每一半都想念被分开的另一半。因此,每个人仅仅是他自己的一半。每个人都在永远寻找着能够使他重新完整的另一半。
她的爱情,是早就被注定好的。
蕾妮将目光扫过毫无生气的游泳池和渺无人烟的网球场。这就是她的世界,豪华而凄凉。他们给了她优越的生活,她却感到空洞。
“蕾妮,我知道,你觉得你从小就缺少了欢乐,但是你不能放弃。你是惟一的继承人,你知道我们对你的希望。”
片刻的沉默后,她开口说道:“妈妈,你有过爱情吗?”
杜邦夫人脸上显出一丝痛苦,可很快就消失了,“这个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你已经有了马西莫,不应该再考虑这样的问题。好吧,到了你学琴的时间了。”
可蕾妮发现,在她的眼里,重要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和谁在一起。
☆☆☆
“爸爸,一定要去吗?”蕾妮看着浮雕似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的皮埃尔·德·杜邦,从小到大,父亲对她露出笑脸的次数她都可以用10个指头数清。她怕她的父亲,那象征和威严的面孔是她一向不愿意面对的。所以当她真正有能力满世界飞奔的时候,她去了悉尼,到了纽约,游历了香港和其他繁荣的大都会,惟独不愿意留在巴黎。她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却没有发现自己一直被父亲牵在手中,像风筝一样,一直被他牵在手中。当她领悟到了这一点,认命地回到了巴黎,乖巧地当他们眼中的乖女儿,但是她明白,她不过一颗棋子,是一个傀儡,他们扯一扯绳子,她动一动腿,再拉一下,她又偏一下脑袋。她的生命力一点一滴地从躯体中消失,这是她要的生活吗?蕾妮自己也不知道,也许生活里更多的是无奈吧。
米兰,对于蕾妮来说并不陌生。它和巴黎一样富裕,却惟独少了那份优雅闲适的气息,像一个暴发户一般炫耀着她的时装,美女和足球。意大利总理卡弗里亚内蒂家族设在米兰的晚宴,向来都不缺少关注的目光。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只是蕾妮并不希望出现在那样的场合,出现在聚光灯前面。从小,她已经已经受了太多太多。
“是的。一定要去。”皮埃尔·德·杜邦的语气是不容质疑的坚决,仿佛面对的只是他的一名下属,而非他的独生女儿,“我希望你能明白,很多事情是你必须做而不是愿不愿意做。”
“好的。”她无奈地苦笑,这一幕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次,早就习以为常了,“可是你知道吗,这个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并不愿意要这个姓氏,要这份责任。”
“这不是你可以选择的。另外,马西莫也会出现。我想你们可以见面了。”
“我知道了。”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夫——马西莫·罗西尼,蕾妮真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出生受洗礼那天,订下婚约。教堂神圣的氛围里,他们决定了她和他的命运。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讽刺,或者就是她奢华生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20年来,他们两人都没见过面。从各种各样的杂志上蕾妮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他的新闻:意大利罗西尼家族的马西莫·罗西尼从小就桀骜不驯。他不愿意被生活所束缚,而且热爱足球,所以成为了职业足球运动员。他很花心,有着许多的女朋友,或者说是绯闻女友。他很叛逆,甚至公开表示他不愿意接受罗西尼家族的这一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