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明曦终于明白过去楚江风所说的心机是什么,只因她昨天确确实实地体会到了。他温热的胸怀和绵长的吻,以及古董钟表展览会场响起的掌声及欢呼声,都像个恶梦般在脑海不断重演,愈想忘记就愈想起。
“哈哈哈……像你这种品学兼优的乖小孩会耍心机,鬼才相信!”四年前的那一天,她记得她是这么回答他的。
结果她错得离谱。
和他相处的过去清晰得仿如昨日,然而一觉醒来,已是另一幅光景。晨光透过窗扉,她挂着两团黑眼圈蜷缩在被窝里,闹钟已响过两次:心里的烦加上生理的痛,一点也没有起床的打算。
“明曦,妳打算睡到什么时候!”毕老的声音从楼下响彻楼上。
案亲在叫她了!缓缓蠕动身子,痛楚丝毫没有减轻。这时候,如果有人能煮碗姜汤给她有多好呢?或者,能来块巧克力也不错,虽然知道这心里作用大于实质效果,至少这段时间,她吃巧克力的罪恶感能减轻一点。
“懒虫!早餐帮妳弄好了!快下来!”
早餐的诱惑显然没有巧克力大,不过,日子还是要过,她毕明曦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被小小的生理痛打倒?坚定意志僵住身体,感觉月复中的不适似乎好多了,但才稍微一个动作,痛楚又再度蔓延。
“啊!痛死了!下辈子我一定要当男人。”她抱着肚子低声发泄起来。“好想找个人来打一打,谁能拿个止痛药来救我啊……”抱怨的声音突然停顿在这里。
饼去,好像有人帮她这么做过……
是楚江风!
“算了,我还是下楼吃早餐好了。”她是哪根筋不对,怎样都会想起他?
头上像顶着一片乌云,今天大概不是什么好日子。她挣扎着下了床,挣扎着梳洗好,又挣扎下楼,看到毕老坐在一楼的古董店面前玩计算机游戏,内室的餐桌上摆着一盘烤土司。
“快吃吧,怎么蘑菇这么久?”计算机屏幕后的毕老,头抬也不抬地问。
毕家是一间历史悠久的西洋古董店,店面不大,但货品却很精致。第三代老板毕老从小培养毕明曦鉴试的眼光,直到她大学毕业,终于可以把这个重担交给她。
现在,到世界各国挑货的工作落到她头上,他乐得清闲,每天守着店门,偶尔和老顾客喝茶嗑牙,无聊时就模模计算机。这些计算机下围棋、象棋等的功力,简直比人还强,每每玩得他不亦乐乎。
“老爹,人家没胃口。”一脸委屈地坐下。呜呜……下月复的疼痛让她什么也吃不下,这些男人就是没办法了解女人特有的痛苦……
真的没有男人了解吗?毕明曦机伶伶地一颤,抹去闪过脑中那个男人的身影,赌气似的狠狠咬了口厚片土司。
“昨天钟表展有没有见到什么好货色呀?”毕老又随口提了一提。
好货色?哼!她遇到了最奸诈最无赖最不讲道义的烂货色!又用力嚼着口中面包,发泄怨气。
稍稍抬头,看到了女儿阴晴不定的脸色,他知趣地换了话题:“这次出国,扫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终于说到了一个她比较感兴趣的部份。放下手中半片还没吃完但已被揉烂的土司,她将手洗干净,有气无力地走到搁在店里的一只皮箱边。
“我在曼哈顿找到一只很棒的银器。”
讲到这个,她有心情笑了,身体不适的情形也莫名缓和了许多。打开皮箱,戴上绵纱手套,轻手轻脚地将箱子里一只银制茶壶取出,拿到父亲面前。“卖方说这是十六世纪法兰西一世的御用工作坊所制作的,这点我存疑,不过年代看起来是差不多,而且它的錾工确实很精细,曲线也很好,我就杀了一半的价格买回来。”
毕老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瞧了瞧。“很不错,妳的眼光愈来愈好了。”
“其它还有些小玩意儿,不过都比下上这只茶壶,等一下我再整理。”肚子痛,再回楼上窝一下吧。
才转个头,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问道:“老爹,你会叫老江来看吗?”
面对计算机屏幕背面的她,没发现毕老因她这句话,失手把围棋子下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呃,当然,妳每次的新收获,老江都很有兴趣。”唉,全盘皆输啊,他干笑两声。
“那太好了,这次我总该见得到他了吧?”眉眼弯成两道新月,她心情轻松地踏上楼梯,还不忘再三交代:“如果我睡着的时候老江来了,你一定要叫醒我哦!”
老江是毕明曦的神秘知音。
每次她带回来的好东西,老江总是二话不说买下,连价也不杀,有时他在店里挑的东西,也是她心里比较偏爱的几项。
可惜的是,老江从来没在她面前出现,两人总是不停地错过。他到店里的时间,她不是外出就是在国外;她留在店里的时候,毕老又总说联络不上他。就这样,不能和老江邂逅成了她心中的一个遗憾。
希望这次能遇上他。
抱着这个想法,她迷迷糊糊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又听到门外传来毕老的声音。
“懒虫,快起床了!”都中午了还睡。
“嗯……干嘛……”翻个身拿被子蒙住头。
“妳不是说老江来的时候要叫妳?”毕老在门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她看不到。
“老江说他想见妳,人正在楼下。”
老江……老什么江啊……
霍然惊醒,她像触电一般从床上弹起来,结果太过用力,又引起月复部的痛楚。
“哎哟!”她抱住肚子申吟。
“怎么啦?”不明所以地敲着门,完全无法了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没什么。”握紧拳头忍住了这一阵,她飞快下床整了整仪容,换好衣服后,带着愉悦的笑容走下楼。
或许她可以推翻早上自己说今天的运势糟的说法,她就要见到老江了呀!
“老江人在哪里--”走进店面,一个身着休闲服的颀长背影已立在那儿,和毕老交谈着。那人背影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该死的非常面熟。
她不由身子一颤。不会的,这一定是个天大的误会,那个人不一定就是老江!
就算他是好了,转过来也不一定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妳睡醒了?”那人终于回头,也宣判了毕明曦死刑。“早啊,喔不,应该说午安才对。”
楚江风对她微微一笑。
“你不会告诉我你就是老江吧?”她脸部微微抽搐。为什么老江不老?为什么老江不姓江?
“我想,妳正在揣测为什么我叫老江吧?叫我老楚或老风岂不难听?所以只好叫老江喽!”没有人规定老江一定要姓江的。他悠闲地走到她身边,模模她的脸颊,忽然皱起眉。“怎么脸色这么差?”
“不要你管!”她想躲,但是月复部不舒服的感觉让她不敢做大动作,只能闷闷地瞪着他:“这几年,真的都是你和我们店里买古董?”
“如假包换。”
“你……你买一堆古董做什么?你又不懂!”她拍开他的手,有些不悦。她一直视老江为知音,多次暗赞他有眼光,可是,今天揭晓了老江原来是别有企图,怎么能不教她难过?
“过去或许不懂,但这几年接触下来,我想我应该懂了不少。”他多多少少能捉模她的想法。“毕老也教过我许多鉴赏的诀窍,我在店里挑选的古董,纯粹出自个人观感,并非妳说好的我就照单全收。所以,如果我们的喜好相类似,那绝对是因为我们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