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清楚朕的心意!”一番话正中朱棣下怀,他并非不想杀朱榑,而是有所顾忌,想不到萧子暮连这一层都替他想到了,足见此人心思之深密。
这般人才若能加以掌握,将是极有力的臂膀;但若不能令他完全效忠……
“子暮,朕一个不经意,竟被你转移了话题?”又把话题绕回方才的事。“朕的五公主艳名远播,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你才子佳人,正好匹配。这样吧!朕把公主赐给你,明天我便在朝会上宣布,择日替你们完婚。”
“皇上……”萧子暮的面容一下变得凛然,弓身长揖,冒着丢脑袋的危险回道:“臣无法答应。”
“相公不会答应皇上赐婚的!”凤翎义正辞严,她相信萧子暮。“没有感情,只是误了公主一生,相公绝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妳想得太简单了。他即使再不愿意,也无法拒绝,否则令皇上失了颜面,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眼看没人端茶送水的,如仪向身后侍女使个眼色,后者马上上前倒上一杯茶。“妳恐怕只能乖乖的让出萧夫人的名号了。而且奴家与五公主颇有私交,知道她绝不容许自己的夫婿纳妾的……想到这里,奴家也不禁替妳担心起来,日后妳一个弱女子怎么生活呢。”
是这样吗?凤翎沉默下来,秀容出现一丝苍白。她信任萧子暮的心并没有动摇,她担心的是,皇上赐婚,萧子暮真能拒绝得了?即便要娶公王,他的责任感也。不容许他拋下她,那么他要怎么面对这两难的局面?
“凤姑娘,我能了解妳的心情。萧先生这般杰出的人才,谁能不倾心?就是五公主,也是偷偷瞧过他的风采,才允婚的。”说到这里,如仪也不禁红了脸。
不经意看见这个娇羞的表情,再回想如仪不久前对萧子暮的欣赏,凤翎豁然领悟,不经大脑便月兑口问道:“妳也倾心于我相公吗?”
纵然是如仪这般落落大方,也落得霞光满面,低声啐了一口,不依的低下头。“哎呀!凤姑娘说话怎么这么直接!萧先生这么俊的人品,人家……人家当然……”
凤翎懂了!心里也随之泛起些微不悦。“那妳为什么还特地来告诉我皇上赐婚的事?”这个郡主除了对她存在敌意之外,应该也恨极了五公主啊?
“妳不懂,就算五公主没有成为萧夫人,最后的萧夫人也不会是妳。”如仪拖长语气,又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什么意思麻烦妳一次说完好吗?”凤翎真恨不得掐一掐如仪纤细的脖子,看她说话能不能顺畅些。
“因为,就算五公主没嫁成,爹也会将奴家许配给萧先生。”淡雅宜人的笑容渐渐转为讥嘲。“而我,也是不容许他纳妾的!”所以聪明的人就应该自己退让。“我爹是齐王,又是皇上的胞弟,若奴家先当上了萧夫人,不仅皇上没辙,五公主基于与奴家的情谊,也不好多说什么的。”
“妳的意思是,妳要抢在五公主之前嫁给我相公?”
看来这女人还不太笨?如仪举起袖子遮住半张脸,羞人答答地轻点头。
凤翎呆望着如仪做作的表情,登时无言以对,也为她的自以为是感到不可思议。“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娇颜陡然变了颜色,这次换她想掐死一句话不好好说完的凤翎。
“我相公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他不喜欢的人就一定不会妥协。”只有她是个例外。凤翎想到自己与萧子暮成亲的原因,便一股郁闷涌上。“而且,我相公心有所爱,所以任是天仙美人也入不了他的眼,妳不必白费心机了。”
“哼!妳真以为萧子暮爱妳?”再顾不了什么仪态,如仪气绿了脸猛拍一下桌子,茶杯匡地一声倒下,连“奴家”这种别扭的自称都省了。“我都查清楚了!如果他爱妳,他不会离乡后对妳不闻不问,还要妳自己找上京师。若非在意别人的眼光,他更不会勉强容妳入门!而我也知道,你们根本是分房睡的!天下有哪对夫妻像你们这样?他连碰都不愿碰妳一下,分明就不爱妳!”
他不爱妳!不爱妳!
尖锐的话语刺痛了凤翎的心,这么伤人的事实,为何如仪要一再提醒?
望着倾倒的茶水一下子全流到地上,仿佛她对萧子暮的心意,那么奋不顾身的投入,最后在他的心中,徒然风干不见痕迹。
“妳说的我都知道……”她的语声渐渐低哑,渐渐苦涩……
“臣已有妻室,所以无法接受皇上的美意。”萧子暮坚定地望着朱棣,不畏他投来的威严目光。“糟糠之妻不可弃,何况臣在应试之前,早已与她婚配。若再接受了五公主,不仅对公主不公平,内人也无法释怀。”
“我知道你有妻子。”他的妻子千里寻夫闹得京城众人皆知,但未曾在公开场合露面,想来必是丑陋无德,因此搬不上台面。
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么公主的机会就大丫。“你的妻子是阿方人氏?”
“禀皇上,内人凤翎系湖北武昌人。”
“凤翎?”朱棣突然怪叫起来。“你的妻子叫凤翎?”甚至,他更激动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萧子暮身边,与他对立平视。“她是什么模样?”
问出这个问题甚是失礼,但萧子暮似乎毫不在意,仍据实回复:“内人对武艺颇有研究,且平时素穿红衣。”
红衣……难道真是她?朱棣又追问:“她前阵子有出城吗?”
“有。恰与皇上起程至余杭是同一日。”
原来……那抹在他脑中盘桓不去的美丽红影,竟是萧子暮的妻子?朱棣简直惊诧的想仰天长叹,宣泄心中的遗憾。“你知道吗?现在朕欲将五公主指婚给你也不行了……朕怎能牺牲她的幸福?”
这个“她”指的是谁,只有朱棣自己心知肚明。
而萧子暮只是静立一旁,对这个结论完全不惊讶。
“因为你的妻子……曾救过朕。”朱棣苦笑,无视于萧子暮太过平静的反应。“朕微服出城在树林遇伏时,因太过轻敌,险些伤于敌手,是凤……是你的夫人伸出援手,救了朕一命。如果现在朕将公王指给你,逼走她,岂非忘恩负义之王?”
萧子暮仍是一脸沉稳,无语颔首,他明白他的计画终于成功。
朱棣留意到他过份冷静的态度,疑惑地直视他。“你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该不会早知道这件事?”
“臣确实知道。”这是开始演戏的时候了。“皇上出城,臣非常担心,故暗自请内人随后保护。”
“你叫一个弱女子……不,叫一个女子来保护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朱棣没发现自己竟替凤翎感到不值。“你的夫人毕竟是个弱质女流,面对那么危险的阵仗,你居然让她一个人……”突然想起萧子暮行事钜细靡遗的作风,朱棣停口怀疑而视,之后灵台一明,惊叫出声:“朕明白了!朕全都明白了!先前朕与你提过公主之事,你早知会有今天的赐婚,故请了你的夫人及时在树林里助朕一把,一方面这样朕便欠了她的情,必无法坚持赐婚,另一方面她又可以协助朕活捉刺客……好一招一石二鸟啊!”朱棣简直佩服他的奇思。“你不可能坐视朕或夫人有任何闪失,当时一定还布了其它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