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儿看见浑身狼狈、伤痕累累的燕飞,心中不舍到了极点。她此刻盈满的心痛及难过,都令她想飞奔过去拥住他。
她猜得出他来的目的,但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不识好歹的莫云儿,堂堂朝阳堡的二堡主却跑来这个肮脏黑暗的地牢受人鞭笞凌辱,他原该是意气风发的啊!
看着狱卒粗手粗脚的把他搬出来,完全不顾虑他身上严重的伤痕,有些甚至还淌着血,莫云儿气得发抖,也忘了自己的身份,扬手便将狱卒挥到了墙上,那可怜的狱卒还搞不清楚状况,头昏脑涨的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你没看到他伤成这个样子吗?这么重手?教主说过不能让他死,他的命可是比你们还重要,你们居然公然违抗教主的命令?”
她不忍的望着燕飞,亲自将他扶到铺了软垫的担架上,真情流露的为他抚开黏在脸上的头发。
见到门主越矩的举动,所有在场的徒众都傻了眼。虽说教主有令要留下这个囚犯的命,但是门主的行为未免……太亲密了。
“是谁将他打成这个样子?”莫云儿声音之冰冷,将已经阴冷的地牢又罩上一层寒霜。
“是……土纥门主交代的。”狱卒吞吞吐吐的回答。这个囚犯让土纥门元气大伤,土纥门主自然对他恨之入骨。
好个土纥门主,居然犯到我头上来。莫云儿在心中牢牢记住这个人,他必须付出代价。
就在莫云儿指挥下属将燕飞抬出去时,狱卒又迟疑的开口:“门主要将这个囚犯带去哪里?”
“你管得着吗?”她冷冷地直视他。
“是……土纥门主交代,任何人要动这个囚犯都要先问他……”
“放肆!”她厉声质疑。“我是‘任何人’吗?”
“可是……”狱卒吓绿了脸。
由于土纥门主的残暴是出了名的,比起教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个水月门主倒没传出过什么滥杀无辜的事,他私心觉得还是听土纥门主的话比较不会死得那么难看。但是今天这个水月门主好像也转了性,气势比土纥门主还可怕……
“教主要我带他去试药,土纥门那边有什么问题的话,叫他们来找我吧!”莫云儿不想为难这个狱卒,语气缓和了些。
“是。”狱卒哪敢再说什么,幸好这个水月门主还算明理,要是其它门的门主遇到了这种事,自己怕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真是属下难为啊!
第十章
整整十天,燕飞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莫云儿不让任何人靠近他,说是试药期间不容打扰。她每日仔细的为他换药喂他吃食,甚至不避嫌的为他擦拭身子。她用了最好的药来帮他恢复元气、治疗伤口,十天来,他精神及身体恢复状况都很不错,惟独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对莫云儿来说,是一种无形的煎熬。他看她的眼神布满浓浓的悲哀,即使伤口再疼痛,他吭也不吭一声,只是默默望着她。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就连莫云儿几次累了闭目养神,她也可以感觉到他一瞬也不瞬的目光。
她常常回想到自己也曾在朝阳堡伤重卧床,当时就是燕飞三日未眠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现在她深深体会到那时他的心情,不舍心痛、懊悔、忧虑、悲戚种种情感交织,全部一古脑儿闷在心里,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这是她自找的,伤害了他,更加伤害了她自己。
“燕飞,吃药了。”她硬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把碗端到他面前。他一直是个合作的病人,起码不像她那么别扭,怕吃苦药。
燕飞面无表情的接过碗,仰头将药饮尽。这些日子,他觉得身体状况渐渐好转,已经和以前差不多了。几天前他还只能躺在床上,现在已经可以起来健步如飞。莫云儿的医术确实不同凡响,只可惜却误入歧途。
他观察了她十天,也该是说清楚的时候了。
“为什么要嫁给君无敌?”他没有看着她,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伤害她的举动。他不停说服自己接受莫云儿要嫁给别人的事实,但每每在他努力的时候,她就突然出现在面前,轻而易举摧毁他才砌好的脆弱心墙。
等了十天,莫云儿还是等到他问这个问题。原本他的沉默虽然刺伤了她,但她不会逼他开口,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为了达成师父的遗命,她必须要进行某些计划,而这些计划很可能让她一个不小心就送了命。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义无反顾的帮她,到时亦会威胁到他的性命,她能告诉他吗?
“我……”她真的不想编个理由骗他。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矫饰,毫无防备,她不想连这一点都失去了。
“他逼迫你?”燕飞大胆猜测,蹙眉估量着这个可能性。
“没有。”虽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大部分也是她自愿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他激动了起来。“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真的这么恨我?宁可嫁给君无敌也不肯原谅我?”
不!莫云儿毫无章法的直摇头,他怎能这么误解她。“我没有!我没有!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求你不要再问我了,不要再逼我了。”
见她如此失控,燕飞晓得无法再问下去了。他也许触碰到了她的底限,再逼她她会崩溃的。
她要和君无敌成婚已是既成事实了,就算他问出个所以然,又能改变什么?她会因此回到他身边吗?燕飞忍住追问这门亲事源由的冲动,换了一个方式问她。
“你爱他吗?”这是他最在意的事,当然对象指的是君无敌。
“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莫云儿冷静下来,口气悠远像在缅怀什么。
“也许我曾气他、曾怨他,但我从没恨过他。我即将另嫁他人,不想成为他的羁绊。可是我希望他知道,我一生的爱已经用尽,没有一丝能再分给别人了。”
她说的人是谁,燕飞没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他多么感动,到了这个时候,她心中仍然只有他一人。
苍天何其有极,让他们相爱至深却又无法相守。满满的悔意攫取住他,他只因当初一念之差没有立刻信任她,就导致两人现在要面临分离。这一点都不公平!一点都不!他甚至没有赎罪的机会不是吗?为什么一次的错误却要付出这个令他悔恨终生的代价?
他无言的上前拥抱她,用他所有的爱和包容环绕她。在她坚强的外表下是那么无助,而他这个阶下之囚却什么也帮不了她。
“我们逃吧!”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放下所有,两人一起亡命天涯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逃不了的。”莫云儿也用她的双手抱着他,螓首埋在他胸前,怀念着他的气息。“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任务。你很清楚我们都不可能那么自私,说走就走。”
她说的是事实,燕飞哑口无言。两人就这么拥抱着,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什么海枯石栏、地老天荒,也及不上这既甜蜜又痛苦的瞬间。
※※※
燕飞和莫云儿好像回到朝阳堡内的生活,他们每日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浓情蜜意,好像要趁这个短暂相聚的时光燃烧完所有的爱恋一般。他们不再提起那些杀风景的事,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相处,这样的日子表面其乐融融,背地里两人背负的却都是抑郁惆伥。
这个晚上的莫云儿非常奇怪,数度欲言又止。通常最迟戌时一到,她就会与燕飞道别,回到自己的房间。但今晚都已亥时不止了,她仍挂着一抹盈盈浅笑坐在烛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