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舒大妈,您放心好了。”安然笑着,心里因为受着亲切的关怀而暖暖的,“大妈,天气冷,您要记得添衣服,注意保重好身体。”
“大妈会的,你上次给我买的羊毛大衣很暖和,我都穿在身上,女儿也从加拿大寄来衣服,只是,人不在身边……”
“大妈——”安然的心酸痛着,却无力说出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寂寞的老人——老伴早去,惟一的女儿又远嫁他方。
舒大妈掩去眼里的伤感,笑笑,“没什么,大妈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孩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家,不然还天天围在我这个老太婆的身边吗?你放心,大妈明白的。好了,我还约了人打牌呢。”
安然送她出门,舒大妈还是不放心地一个劲提醒她汤要趁热喝完,伤口不能沾水,暂时不能吃什么的等等一大堆要注意的事宜。
坐回沙发里,放在玻璃桌面上的保温瓶样式老气但实在耐用,安然有些勉强地拧开盖子,香甜的浓浓汤味扑鼻而来,那味道,将她卷陷入其中——
自两岁起,她被父母送到外婆家,因为他们忙不过来,没空闲时间照顾她。
外婆很疼爱她。小时候她的身体不好,外婆总是每天煲汤炖汤,一匙一匙喂她喝。她最爱赖在外婆温暧的、宽广的怀抱里喝着那香甜味美的汤,认为那便是整个的世界,以为那会是永远的幸福。
外婆总是搂着她说:“我的乖乖心肝儿,快快长大吧,看到你有自己的家,看到你幸福,外婆就能安心了。”
而她会着迷地看着那如雪银亮的发丝,小小心灵最大的愿望就是——
“外婆,等我长大了,我要送你一个花园,将所有的美丽花儿编成最大最漂亮的花环戴在您头上。”
外婆开心地笑了。
然而,原来她说的是多么不吉利的话啊!她可以做到的,可以亲手送给外婆的,竟然……竟然只能是……一束白菊。
一滴眼泪没入汤面腾起的白白热雾中……
☆
“请问是哪一位小姐找总经理?”
“您好,方小姐,很抱歉,总经理正在会客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但我会尽快转达您的来电。”
“好的,谢谢您的电话,再见。”
安然放下电话。看来这次的对象不合他的“胃口”,连自己的电话也不交出,是要全身而退了,她边想边拿起一份文件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总经理,这一份文件需要您的签名批核,请过目。”
齐亚认真审看过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安然伸手接回,极意外地,左手腕竟然反而被握住,惊她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齐亚皱眉看着那两块碍眼异常的创可贴,还有那周边遮盖不了的擦痕。
安然定一定神,不敢将手强抽回来,痛的可是自己,只得据实回答:“不小心擦了下,不碍事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语气竟是责备,“不要小看这些伤口,万一发炎了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一定要小心处理,知道吗?”
“是的。”安然转过话题,“总经理,方才方子琳小姐来电话,留话说请您回复。”
齐亚看她一眼,放开了手中握着的手腕,“以后她的电话一概推掉。”
“是的,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
“再见。”安然微笑着与同事道别,扶了扶肩上的皮包带子,转过身要踏出脚步却又忽然顿住,回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愣了下方才再次举步,却是改变了原来的方向。
方扬之迎看那很不认同的目光,苦笑着也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个好大的满是红艳玫瑰的花篮子。
那个瘦弱的小女孩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颤抖在寒风中,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无言地恳求着,当那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便毫无办法了。花他是不要的,但那小女孩把花篮子往他怀里一塞便飞快钻入人群中,喊也不回头。
安然站在他面前三步之遥的地方,“请问这位先生,你以如此夸张的造型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捉住我的好运气。”方扬之扬起好看的笑容,“请问这位小姐,你说,我是会捉住,还是捉不住?”
“那要看你放出的诱饵是什么?”
方扬之凝视眼前的丽颜,“为表示我的诚意,由你决定。”
安然眉梢微动,“你很有冒险精神。”他是小看她,还是自信过了头?
“很高兴你发现了鄙人众多优点的其中之一,失敬,失敬。”方扬之彬彬有礼地欠一欠身,然后上前一大步作绅士状伸出自己的手臂期待佳人能够挽住。
安然顿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一大篮子红玫瑰,然后——“请阁下审视尊脚,以此提醒,非礼勿怪。”
方扬之愣住,下意识低头——无奈苦笑了,“劳驾。”老实不客气地一下子将手上的花篮塞到那个存心看他出糗的女人怀里。不防他来此一举的安然马上要抗议却又奈何开不了口,只能瞪着眼呆看那被迫塞满怀的红玫瑰——深红得要令人心跳加速,那香味,也该是非常浓烈的吧!
方扬之屈膝蹲去系好松掉的鞋带,立起身就看见安然那一脸说不出的古怪神情,“你……”
“乞嗤、乞嗤、乞嗤……”
一连串突然而来的喷嚏令他傻了,呆呆接住推还给自己的花篮,反应不过来眼前是什么状况。
安然迅速转过身去,左手拿着纸巾捂住鼻子,右手一下又一下不停地轻抚着胸口,小心翼翼地试图平复有些急速的呼吸,真担心那久违的恐怖感觉又要袭来,好不容易待呼吸有了平稳的趋势,她这才稍稍安了心,总算有惊无险。她轻轻吐出口气,慢慢转回身,见着那双眼睛里的担忧。
“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只是鼻子有些过敏而已。”安然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方扬之心里歉疚,“对不起,我不应该胡乱的……”
“其实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自以为是想要试探。”事实证明,她是不应该心存侥幸的。发现那花篮已被他藏于身后,“真的是委屈了那么美丽的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他歉然的表情,安然轻轻笑了。
那莫名笑容使得方扬之的心里顿时毛了起来,很不好的预感笼罩上头,却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得好不温柔的一句:“你刚才说你的诚意由我决定,是吗?”
☆
“这里的格局、装潢还真不错,就连刚才为我们点菜的侍应生也是帅帅的,想来食物的美味应该值得期待,你说呢?”安然的心情出奇地好,看来舒适的环境的确能带给人愉快。
“哼!”不知为何,方扬之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差。
安然终于将视线投注到他身上,“咦,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好。”语气可是蛮关心的。
是根本就很不好!方扬之没好气地吹着隐形的胡子,这女人根本是蓄意报复,竟然利用他的口出狂言,不,是为表诚意的承诺来刁难他——要求他将那整篮的红玫瑰一枝一枝地分派他人,而最要命的特别注明是获赠对象必须是男性!
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吗?想他这么一个翩翩美男子在众目睽瞪下公然送花给同性——不被揍扁踩烂也得被绑上精神病院!
“真后悔自己识人不清,误上了贼船!”
“难道阁下不认为用请君入瓮,瓮中抓什么来形容更为贴切吗?”安然笑眯着眼问。是他自己说为表诚意由她出题的嘛,谁让他手上恰好有那么一大篮花抱着累赘,看着碍眼,闻着要让她难受,送人就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方法,她不过是使其能送得更有“意义”而已,来个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