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车停在这里?”
“我有话要跟你说。”他抬手揉捏眉心。
“你有什么话,等回到店里再说也不迟。”她嗅到车内笼罩一股不寻常的低气压,她掀起一对困惑不解的眸,问他:
“我找到租金便宜、地点绝佳的店面,难道你不为我高兴吗?”
“恭喜。”他皮笑肉不笑的朝她咧咧嘴。
“孟哲,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半撒娇半耍赖地把臂膀插进他的臂弯偎着他。
“……”他紧抿着唇线不发一语。
“我做错了什么?惹你如此不悦?”
“你真的不知道?”入夜的天空像墨汁一般黑,他深沉的眼兀自在暗夜中不妥协的闪着亮着。
“不知道。”她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下午你扔下我拔腿去抓的时候,我为你担心受怕得一颗心差点从喉咙蹦出来?”
“对不起!”闹半天,原来,他还在为这件事生气?
“就算你仗着你是空手道高手,然而,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拿出身上预藏的刀械攻击你,后果将如何不堪设想?”事隔数小时,他仍心有余悸。
“……”看在他为她吓到脸色苍白,还直冒冷汗的份上,她决定对他的指责照军全收,闭嘴听训。
“这次,算你运气好,遇到一个有色无胆的变态。不过,以你这种好管闲事的个性,下次若再遇到当街犯案的歹徒,我相信你也一定跟今天一样不顾自身的安危穷追不舍,所以……”他不想让自己时时刻刻活在恐惧中,不得不选择未雨绸缪。
“所以怎样?”
“我要你亲口承诺,以后,再有类似的状况发生,你保证不再一马当先冲动行事。”
“不。”她坚定否决。
“不?你的意思是……你不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宁可看着我为你提心吊胆,也不肯给我一个教我安心的口头承诺?”他的俊脸渐僵渐硬,像极了一尊冰冰冷冷的大理石雕像。
“不是我不肯给你一个口头承诺,而是,就算我给了你,也只是敷衍你哄你安心而已。我相信,哪天若再度遇上当街犯案的歹徒,我还是会跟今天一样非把他扭送警局接受法律制裁不可。”
“啪……好一个嫉恶如仇的侠女。”他嘲讽地为她鼓掌。
“孟哲……”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没道理听他挖苦,火气也渐渐提上来,只是上想到他是因为太担心她,才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遂放软语调,解释着:
“孟哲,请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像那种变态是所有女性挥之不去的梦魇,一旦倒霉遇上,心灵受创严重、整日惶惶不安,害怕不知道又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偷袭?对付这种龌龉的下流胚子,若不当众给他一点教训,他绝对不懂得收敛自己的行径。因此,我觉得除恶务尽,人人有责。”她说得一脸义正辞严。
“你不去当女警,是这个社会的重大损失。”他不改戏谑的口吻。
“孟哲,我不想跟你吵……”
“我也不愿跟你吵,只是很卑微的希望你给我一句承诺,好让我宽心,我相信,这样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深知她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女孩,所以,他非逼她吐出承诺不可。否则,往后他岂不是要分分秒秒捧着一颗忐忑的心,活在无时无刻、无边无际的无名恐惧中?只因为,他不确定热心热血的她何时会出状况?
“我没把握做到的事,绝不随便给任何人承诺,尤其是你。”他脾气硬,她也不是一颗软柿子,要跟她硬碰硬?WHO怕WHO!
“毓娴……”他把眉头拧成结。
“或许在你眼里,我太鸡婆太爱管闲事,不过,就因为有太多人跟你一样抱着自扫门前雪的冷漠心态,这个社会才显得如此冷淡如此疏离。孟哲,你有没有想过,今天的事情若发生在你亲人身上,你会袖手旁观任由再去侵犯另一个受害人吗?”她的情绪激越起来,不自觉的拉高分贝。
“没错!或许,自扫门前雪的我流于自私。但,我的自私是因为我太在乎你,我害怕我最心爱的你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爱,那么,你的爱对我而言太沉重,沉重得压垮我的肩膀,沉重得让我的心负荷不了。”
“负荷不了?怎么会?”
“你企图利用你对我的爱,改变我的想法、对我进行洗脑,不是吗?”她执拗地往偏激的牛角尖钻去。
“……”他愕然歇口。
这……天地良心!
从头到尾他只不过是想得到她的一句承诺罢了,跟改变想法跟什么洗脑完全八竿子打不着。
“你默认了?”她咄咄逼人。
“毓娴……”他轻轻柔呼她的名字,试着冲淡针锋相对的对立气氛。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宁愿把宝贵的时间耗在模索古物上,也不愿学时下的女孩,把时间跟精力拿来谈情说爱?”她突如其来的问。
“为什么?”
“因为,一旦谈起恋爱,往往导致一方误以为细己有权利可以施压、可以改变另一方的思想,直到把另一方彻头彻尾塑造成自己心目中想要的模型为止。”她顿了顿,半掀含怒的火眸,直射入他灼亮的星瞳,说:
“很抱歉,我不是皮影戏木偶,随着你的拉扯动作,要我往东我就往东,叫我往西我就往西。”她毫不妥协的强硬态度,彷佛宣告各执己见的两人正一步步走向无法转圜的泥淖。
“原来,这就是你对爱情所下的注解?”她任意曲解他的一番谈话,就像一把利刃,无情剐割他那颗多情的心。
“难道,我对爱情认知错误?”她有点冲的口气,无异在撕裂的伤口抹盐。
“你不但认知错误,还错得一塌糊涂。”他残存的耐性整个被她磨光的铁青着脸。
“既然你这么说,我建议我们不妨暂且分开一阵子,让彼此有一个冷却跟思考的空间。”她月兑口说出碎冰似的绝裂话。
“如果冷却跟思考是你心中想要的,那么……我成全你。”他冷冷睇她一眼,随即发动引擎,发泄怒气似的大幅度打转方向盘把车开出停车格滑向马路,隐入夜台北的车水马龙中。
第九章
“毓娴,你……你是不是太累了?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狠狠地瘦了一大圈,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获悉好友已经找到理想的店面,就等着新店面装潢好即可搬迁,阿菲再也顾不得睡什么美容午觉,把握住餐厅下午休息的空档跑过来串门子。
“噢!说到搬迁要做的事情可真不少,一下子找油漆工粉刷,一下子找木工师傅量订货架,一下子找招牌工画招牌,回到店里还要开始打包收拾……忙得我像颗不停打转的陀螺。”她垮下瘦削的肩膀。
“萨孟哲没过来帮忙吗?”阿菲环视一下工作室,以前东一迭西一堆的待修补货品,已经用细麻绳绑得结结实实,一捆一捆集中堆放在角落。
“他……算了,不提也罢。”她淡瞥了眼阿菲,把冲到嘴边的话通通吞回肚子里去。
“喂喂喂!什么叫不提也罢?你若不把藏在心里的话全部掏出来跟我说清楚讲明白,我相信我一定会被泛滥成灾的好奇心给淹死。我想,你不会这么狠心见死不救吧?”渴极了的阿菲跑过去打开小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旋开瓶盖仰头猛灌一口。
“这……好吧,我跟萨孟哲吹了。”她故作轻松地说。